这蛇见了山鼠，便立起蛇头，近蛇头处的蛇身很宽，面有两个假眼，郎平心想，这假眼处的蛇身，在日头下该是蓝的。

山鼠吱吱地威胁，红蛇知牠愤怒，身体越立越高，到最后全身只有不到两尺在地。山鼠望着蛇，也不知它看的是蛇信，还是那两个假眼？它越看越是迷茫。

不知为何，郎平觉得它好像跟这红蛇攀谈了起来，本来拱起来的身体慢慢放软，所以当蛇吻轻触鼠背时，这只山鼠连动也没动。接下来的场面郎平没有看过，恐怕他一辈子也都不会忘记。

山鼠的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也不叫了，这红蛇倒下身体，便来闻鼠头，确认它是甘愿的，便张大了嘴，从这山鼠的嘴尖开始吞，待吞进了鼠头，这红蛇抖了一下，嘴便更大，接着鼠肩，鼠腹以致于鼠尾都进了蛇肚，郎平只见这只山鼠剩了一小段尾巴露在蛇口之外，这幕恶心至极，郎平很想呕吐。

就在此时，嗤地一声，大志从树跃了下来，一手树枝掐住蛇头宽处，另一手便要来捉蛇头，只是她过早了一点，老鼠尾巴还在蛇头之外，大志一见也是恶心，左手中途停住，这条红蛇受惊，要害被大志捉住，只能急急反胃，要把喉中的山鼠吐出。

大志见那老鼠屁股又从红蛇口中出现，不觉吓地大叫，树潘童却是闻风未动，眼睛仍大大地张着，好似还在观望。其实世能张着眼睛睡觉的人比这红蛇还少，可惜潘童张着眼睡的功夫此时无用。

大志怕蛇乱动，又叫不醒潘童，正心慌意乱之时，这红蛇的双眼却开始说话。

不要紧张，不要出力，不要怕，不要问，听我说，我是山的使者，孩子，你有什么目的？

大志一下糊涂了，我有什么目的，这倒难说。

放松，放松，有月光的夜晚，不该用力，不该大声，不该惊惶紧张，告诉我，你要什么？

大志心想，我要什么？我本来要活捉你，嗯，这主意好像有些不对。

没关系，放松，放松，孩子，闭眼睛，有些事你不该看的，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大志想，这问题也不容易。嗯，我是大志，我的同伴是潘童，他……

他好像睡着了。这时红蛇已吐出了山鼠，人类的身体太大，它吃不下，但是，大志这样用心地来捉它，还是该给她一个吻。红蛇想在大志脚亲吻，却觉一阵清风扬起，不知为何，它已进到一个布袋，伴着一颗丑陋不已的人头。

郎平心想，这蛇竟有摄心之能，行走世道，怎能不小心，怎能不小心？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敢看那只山鼠，虽然它死得如此安详。

大志也只昏了一下，突见郎平从不知何处窜了出来，抢了她的蛇，蛇在郎平的臭袋子里，刚才自己好像有些恍惚，好像正在跟人谈心，可恼的是那个潘童。郎平弹了一颗石头打在潘童脸，他才惊醒，差点从树坠下，见眼前情景如此，不觉一愣。

“死潘童，你还不下来？”潘童听到大志的口气，他知自己要糟了。

“咦，怎么了？怎么了？”他也只能这样说，方才，不知多久以前，那只老鼠……大志脸色不善，自己太累睡着了，显然坏了大事。他一下树，大志树枝横扫，打在他的脸，血流了出来，潘童理亏，也不敢抵抗。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郎平早就想问了。只是此时潘童更不敢说了，大志嘴抿得很紧，心中便是臭骂潘童不已。郎平心中也骂，这女孩嘴真硬，好吧，你们不说，那就算了，走吧。见郎平要走，潘童张嘴要说话，却又止住，他还搞不清状况。大志也不甘愿，“等等！等等！”郎平挑起左眼，看她要说什么。

“等等！”大志又喊了一遍，然后小声地跟潘童说，蛇被郎平逮住了。潘童眼睛张得发亮，“郎平，你，你，那个蛇可以给我们？”郎平没有回答，挑着右眼好像没听懂。潘童此时就不笨了，知郎平想知道更多，不然不会像送獐子肉那般随意，不免又望大志。

“那蛇有毒。”大志道，郎平点头，然后呢？

“那蛇有毒，可能很毒。”大志实在不甘愿，她抿着嘴，心中想着怎么说才好。郎平很好奇，这女孩该只有十一二岁，怎么就能这样坚毅？

“我们捉了蛇，就可以回去，不用再待在山了。”

“回去？”

“我们捉了蛇，就可以回家。”

郎平想知道的，是谁叫这样小的小孩在这荒山捉毒蛇？

“师父说，找不到蛇，我们就不用回去了。”大志的声音很轻，“他说这蛇很难捉，谁捉到了，他便要教他更好的本事，保证厉害。所以，我跟潘童一起。我两队师姊跟师兄比我们更早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师父说这蛇要活的才有用，死的不算，它的名字叫蚩虺。我们捉到蚩虺蛇，回到家里，就算师姐师兄没有收获，师父该不会生气的。”郎平心想，蚩虺，好难的名字。这个师父诡异。

“怎么装蛇？”这问题没把大志难倒，她从背后取出一个粗竹罐，看来本想把蚩虺蛇塞在这里。只是现在这东西藏在郎平的布袋里，三人一时都不想把它再弄出来，这样就有点难了。

“那一起走吧。我跟你们回家。”郎平说得很轻松，果然大志与潘童都是不愿，“不行，我师父不愿见生人的。”

“那我要走了，蛇是我捉的，你们再去弄一只老鼠，就在这里多等几个月吧，也许运气会好，不过小子你要认真，不要再睡着了。”见郎平故意的威胁，两人果然非常犹豫，大志经过刚才跟红蛇打交道的经验，实不想再试一次。

“那只山鼠浸了特别的药，才能吸引蚩虺……”大志心中踌蹰，语气很委曲，想想道：“我们一起回去，不过蚩虺要放我这里，到的时候我们先进去，你再跟？”郎平不置可否，倒是潘童觉得这法子不错，大声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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