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随手抓了东西煽起风来，火一好，肉更好，他又用潘童的刀切下一只獐后腿，大嚼了起来，还跟他要了那个罐子，两面洒下，管它是什么粉，先吃先饱。潘童受不住了，伸手跟郎平讨他的刀，郎平够意思，稍调了獐子的位置，又切下一条獐后腿来，递给潘童。

这男孩手脚虽不机灵，但得了獐腿，二话不说，便往大志这边递，大志还在迟疑，不知该不该接？她其实也饿地发昏，只是郎平夙昧平生，不该名不正言不顺地受人恩惠，至少该把他迷昏了才动手。不过势已至此，潘童已示了弱，三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先向肚皮投降吧。

不等大志，郎平又切了一只獐前腿给潘童，女孩子把手的后腿细细用那罐子涂好辣粉，递给潘童，待这男孩啃了起来，才接过前腿，慢慢地吃。三人就这样闷不吭声地吃肉，其实郎平啃了三口也就饱了，看这两个小鬼饿得狠了，就没去打扰。

潘童本想一口气把整只后腿吞下肚才停，但食欲这东西其实最爱虚张声势，他拼了命地吃，待实在塞不下了，才停下抬头看身旁两人，这时郎平与大志早停下了看他，看他能吃到什么时候才停，待潘童真的停了，三人不觉好笑起来。

三人都笑了，郎平才问，“饱了？”两个孩子点头。

“你们刚问我怎么还是醒的？是什么意思？”潘童刚才吃饱撑着，郎平这问题就很棘手，不免望向大志，这女孩应该机灵些，但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潘童见样，也跟着摇头，假装不懂，郎平也不为难，这两个明明有鬼，但是算了，这样的时候有人来陪，就算是一个乐趣，不然他一人吃那么大的一只獐子，也实在无趣。

看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郎平又问，“有力气的话，把整只抬走吧。”这话如此慷慨，大志不想，潘童却是很愿，两人走到一边去商议，反正都已吃了人家两条腿了，这有差吗？女孩儿正想摇头的时候，潘童一个大脚，踢在地一团东西，这是刚才郎平拿来煽火之物。

这东西滚了一下，包住它的破布就散了开来，张大少的脸此时已皱成一团，两人一望，火光摇曳之下，这脸既恐怖又有些好笑，两人一愣，大志脱口而出，“这是谁？”

“我不知道，汉中得的。”潘童想问，嘴张了一半，大志一个眼色，他就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不要勉强，郎平心想，又用刀切下最后一条腿，“你们有东西可以带吗？”潘童点头，就从怀里取出一块布，郎平用布包了这只獐腿，又多削了獐背和獐腹的肉条下来，才把这些肉递过去，这男孩愣愣地，顺手把大志手那条没吃完的腿也包好，转头就要走，女孩得了这些东西，想说些什么，想想，只道：“晚会再下雪，很冷。”郎平点头，入夜更冷，该当心的是这两个小鬼。

两人走了，郎平却没闲着，快快地收拾这摊火，把人头重新包好，整好包袱，便慢慢动身。这两个小孩有鬼，跟去看看，大凡饿久的人一下子吞了大块食物入肚，肚子都不会争气的，只是莫吓坏了他们。

不知怎么搞地，郎平心中又响起了蛮子吉尔吉尔的叫声，他心中念道：“臭蛮子，哥哥要走夜路，你乖，变成一棵树吧，长在没有人的大山，长得高高的，粗粗的，就没人能伤你了。遇到我，丢一些果子给我，怎样？”想想，不觉眼睛有点湿了，可惜那颗人头已包好，不然，真该再踢一脚。

果然潘童没走多久，下腹就有熬人的蠕动，大志也没强多少，于是郎平追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在闷头办事。月亮出来了，映着雪，山亮晃晃的。

令郎平惊讶的是，在这荒山夜半，两个孩子不睡，反而越晚越有精神。两人吃饱喝足拉地够了，便抖擞起来，走起山路，行到一地，观望四周，潘童捡了一根树枝，再爬到树，大志也一样，爬到另一棵树，两人自此定住不动，只用眼睛望着地。郎平躲在暗处，不知这两个小鬼在捣什么鬼，看他俩这般郑重，又不像在做戏。这时暗夜的寂静大盛，虽有虫鸣，蛙鸣和各种郎平分不清的叫声，但这些都只是背景而已，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奇怪。直到有只无名鸟突然呱呱地飞起乱叫，郎平才趁机换了位置，这时才看清了地的事物。

其实也不稀奇，那个地方就是山鼠一只。这东西可能被绑住了，虽然没死但也不能逃走，只偶尔吱吱叫两声。两个孩子就是如此痴心，望着这只山鼠静静地不动。

郎平有兴趣的，是如此僵持，他俩可以撑多久？于是心中背起吴多书，从第一节开始。可怕的是，直到日头大出，这两个孩子竟真的动也不动，坚毅无比。郎平不高兴了，他也不想输，于是就这样偷偷地等着干耗，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吴多书够他背的。

直到正午，两人下树一会儿，就又各自树，这才闭眼休息。看来他们在等一个事物，而以这只山鼠当饵。郎平心想，不知这东西值不值得这样的等待？这两人有郎平好事送的獐子肉，看来不到粮尽之时不会想走，郎平暗暗下定决心，老子跟你们拼了，于是一连三日，就这样守着。

这日夜半，月光依然皎洁，郎平闭着眼睛正在神游，反正他要盯的是人。不知何时，空中的气氛突变，那只山鼠不动了，两只眼珠子乱转，显然极其紧张，牠想逃，只是四脚受到禁锢跑不了，郎平有了警觉，睁开眼睛。

没错，有个小东西不快不慢地在蠕动，大志神色紧张，全身弓了起来，潘童倒很镇静，只是注目，全身未动。那东西发出极小的窸窸窣窣声，大志是听不到的，待牠来到山鼠近处，那鼠拱起背，吱吱地要豁命抵死反抗，此时郎平终于看见，这个他们三人费了三日等待的，是一条六尺来长，面目丑陋的蛇，那种感觉，该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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