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什么？”来这里的男人不喝酒，倒是少见。

“我，我一喝酒就会醉。”

“醉？醉有什么关系，来这里，不就是寻醉？”

“是这样？我不知道。”斐来真是不知来此为何，他只是不想吃狗肉。

“那相公想怎样？”这个小男人，看来真是什么都不懂。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斐来才稍看清桂花的脸，桂花长得好看，脸的花纹也特别。

“阿姨说你们是船来的？”

“啊，是，前些日子我们还在秣陵。”

桂花想，这个小男人像个弟弟，比自己恐怕小好几岁，倒底有多不懂？可要试试。她坐得更近，给斐来夹菜，自己也吃些，斐来很听话，吃菜并不囉唆。

“我叫桂花，相公大名？”斐来答了，“相公年纪这么轻，怎会去走船？”

这说来可就话长，斐来给桂花添满菜，挑着重要的慢慢说，桂花一句一句地听，危险处担心，开心处大笑。说到在梁王埠了船，斐来故意不提那场大风雨，秣陵的风光，石雕的讲究，有桂花在听，斐来便觉得这些事都有趣，一直说到洪天威去找狗肉，桂花也觉恶心。

“我见过人杀狗。”桂花一想起便怕，这等恐怖的事，就不要跟这个小男人提了，杀风景。话到此，桂花肯定这人不介意她的脸。

斐来说完自己，自然也想知道桂花，但他见识虽浅，在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无知地去问，桂花自是感觉得到。有些客人，吃饱喝足玩够了，便会问，干嘛来干这样的勾当？实不知这种吃完猪肉帮猪掉泪的好心值多少？她姊姊最恨这种人，姊姊叫青青。

“当男人真好。”青青以前就常对桂花这样说，斐来就是例子，若他是个女子，必不能这样到处走。斐来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其实这话没错。

桂花吃饱了，心想该不该让斐来躺下，这个小男人如此生涩，看来得要自己来了，船的人真臭。她扶斐来到床边坐下，帮他解衣服，她遇过更臭的，斐来只觉心跳得很快，桂花的香味直侵脑袋。

“我姊姊跟我本都在鸳鸯阁。她说，当男人真好，天涯海角都可以走。若跟你一样，我们也要去走船。”这话说得斐来有些迷蒙。桂花把斐来脱得只剩内衣，本来，这个男子也该剥她的衣裳才是，但他比较像弟弟，桂花无可奈何，突然想到一个好招，平时她可不用这么伤脑筋。

桂花斟了一杯酒给斐来。

“喝了吧，你既容易醉，喝了这杯，不是更香？”这话甚有道理，斐来心有梅姨跟庄萱的告诫，现在就不知要不要守？

“我三姊不知想不想做男人？”斐来有点胡言乱语了，说话间，把酒给喝了。这里的酒味跟鄱阳大琠完全不同，好像有些甜，又好像不是，反正他也说不是怎样的滋味。

“做男人？唉，下辈子吧。”桂花又斟一杯，斐来比较不怕了，坐在床想话，“你说你姊姊在鸳鸯阁？”说完喝了那杯。

“嗯，不过她病了。”桂花帮斐来躺平，翻身帮他捏背，斐来一阵舒服。

“病了，病了怎么办？”

跟客人的应对，毛姨是教过的。客人有老有少，穷的，富的，心软心硬的，精明的，好骗的等等，总归投其所好，就是要让他下次再来。这行的姑娘，论起身世，不是悲就是惨，客人不爱听的，不过斐来第一次来，应该没那么世故。

“青青病了，毛姨不让她接客，让他跟个长票儿过活。”这斐来听不懂的。这行的姑娘就像运货的马，马腿若断，十之八九好不了的，就不能再路。青青那种病，十个只有三个可以好，或者老了，客人瞧不眼了，嫁不出卖不掉，若有人愿包，看时间长短多少赚一点。这样讲，斐来才能懂。

桂花让斐来再翻一个身，翻身间，斐来触到了桂花的身体，伴着香气，他一时全身烧得血液奔腾，这时他突然了解何老四的意思，何老四不吃狗肉，爱吃人肉。

桂花给斐来捏脚，不用说他的脚有多臭。桂花拧了一把毛巾，帮斐来擦脚，正想把他的裤子给脱下，斐来心好，也帮桂花捏小腿，这下桂花吃吃笑了起来，更觉斐来贴心，看来酒真有用。这样，再倒一杯吧，赶快摆平了他就可以收工。

桂花起身倒酒，还没斟满，猛然乒乓一声巨响，把桂花吓得跳得老高，斐来本来迷迷糊糊的，也惊得醒来。接着又是波的一声粉碎，只听屋外一声，“混帐！扰了老子，老子要你的命！”这下可好，竟是何老四的声音，间有女人的尖叫。

斐来没来得及穿鞋，他一下冲出门外，只见何老四乒乒乓乓地，正光着身体跟一个黑衣汉子交手。莫看何老四平日沉默寡言，这几手出拳、出爪、出腿份量又快又重，那黑衣人尽是守势，半点声音都无。斐来看地酒壶碎了一地，也不知两人何事争执，他师父一付拼命的模样，斐来的拳脚插不手，另几屋的船手也出来了，但见何老四并不处下风，便在一旁掠阵。

那黑衣人见人多了，突然大喝一声：“等等！”同时挡下何老四的拳头。

“红水帮的兄弟？”这人问。

“你是谁？”何老四现在发觉自己身一件衣服都没有，倒也不在意。

“青龙帮萨德，多有得罪。”黑衣人一拱手。这时兰姨跟阿邦才匆匆跑来，见两人已在说话，真是大幸，兰姨一个眼色，阿邦赶忙去拿扫把。

“青龙帮萨德？”何老四想，这人是谁？看他的身手不会弱于自己，不过周遭都是自己人，有恃无恐。那人也不怕，走近何老四身边，就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何老四一跳，“是自己人。”原来是误会，众人闻言放松，兰姨就更高兴了。寻芳客吃酒打架是常事，只要和解了，院里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和气才能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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