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欲三人担心，摊开左手掌道：“你们瞧，我现在在这里，分岔在线，就是要跟你们分开，船去啦。”三人知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只能苦笑。那个庄萱的指痕还在，梅芳问，斐来说了，她便问孟子柯，那个庄泽拐斐来去陶公会，目的为何？孟子柯回答，他们要问庄泽时，庄萱也已软倒，她爹娘忙着顾女儿，没空跟他说话，所以没问到答案。知道庄萱旁的胖女人就是她娘时，孟子柯与朱百麦皆咋舌不已，这家三个都有些疯癫，不知底细为何？

梅芳有些不肯定，说道：“斐来，他们说你可以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现还有些空，咱们再去问一遍。”孟子柯知梅芳担心，四人便都起身，出曹家客栈。

早忙着干活的汉子已经换了人，梅芳要问船帮忙的事，就有人说，这事四海掌柜的说了算。于是四人再转到四海。

想不到掌柜的就在那里，梅芳说明来意，掌柜的睁大眼看着斐来，下打量了一遍才问道：“小兄弟，你多大啦？”斐来答道：“我十三了。”掌柜的正要说你太小，他就抢先把以前曾采药卖药的事跟掌柜的说了一遍，这就不同了。

“小兄弟认得几种药？”

“四十种。”这也不错，船载的都是普通的东西，并不需要特别的知识。掌柜的点点头，取出一片干叶子，要斐来嚼。

“甜的苦的？”

“甜的。”

掌柜的甚喜，斐来个子不够大，在船没法帮忙出力，但他懂得一些药，那就不坏，最重要的，这孩子不会晕船，这可是难得之事。要知道地有多少好汉，到了船来到长江，初还好，但一经顺行逆行，高高低低，大浪小浪的颠簸考验后，吐得肝肠寸断，一蹋糊涂的所在多有，自己命都顾不了，还能顾船吗？

斐来应该可以，掌柜的点点头道：“嗯，你可以。”梅芳三人见斐来与掌柜的说了这么多，终于可以船，实不知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

“可是可以，但这些船晚酉时就要走啦，小兄弟来得及吗？”四人一惊，想不到分离的时刻这样紧迫，事情至此，梅芳终于相信斐来没法跟她回湘南了，眼眶又红。孟子柯又代斐来问了掌柜好些船诸事和待遇等等，看来陶公的船队可以信赖，于是与掌柜的约好时间，四人走出四海药铺，就在广场话别。

斐来的年纪其实不够大，梅芳放心不下，万般交待，第一者，戒酒，这斐来肯定是不会再犯了。那些跟生人生路应对打交道的手段，孟子柯有千百的经验却没时间多说，只能扼要挑重点讲，斐来用心记在心中，新的神翼门会在湘南立起，但斐来会流浪到何处却没人知道。四人约了，两年之后的陶公会，一定要在梁王埠聚，不然，最近湘南的四海药铺一定可以问到神翼的所在。

朱百麦心中担心，却没多少话可讲，当时若非年轻孟浪，没把斐来拉出来走这一遭的话，他现在必在青沙镇安稳地过活，那样不是很好？想想朱百麦问，“我闻那草明明是苦的，为什么你却说甜？”斐来笑答：“那东西苦地很，现在我的嘴里还是难受，早捆绳的大哥们教的，说掌柜的挑人，其实都用这招。

他若看了，不会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他若不放心的，才会把那个草拿出来考验，大半的人会说苦，那就不是船的料啦。他们都说这草不灵，只有掌柜的信。”三人听了都是好笑，原来里面还有这种诀窍，想来斐来要走船是有人帮的。

往湖边的马队来了，斐来立刻就得走，那样突然，梅芳想笑却是哭了，她还是舍不得。孟子柯塞了一个东西给斐来，说这是可以保佑平安的护身符，斐来心中伤感满塞，孟叔把保佑自己的东西送了出去，那谁来保佑他呢？这个离别的苦涩比掌柜的叶子还难受。

斐来了马，要朱百麦善待他的驴，手轻挥，就跟着一群汉子走了。留下的三人惆怅满胸，连挥手都忘了。

只不过是鄱阳湖的小波浪而已，根本算是风平浪静，光这样，就令斐来在船呕吐不已，看来这人不能喝酒，又极怕水的摇晃，经过这个教训，他以后更不敢骗人了。鄱阳湖都吐的，到了大江面，要受的罪就更惨。

第二日，孟子柯、梅芳与朱百麦启程往湘南，有两种走法，一是循原路回，一是从侯县先往南，再往西折。三人商议，选择了后者，主要考量，还是为避开临登。现在孟子柯与梅芳的心思跟来时已大不相同，来时实没有半点信心能有命回乡，现在铁掌帮灭，又收了朱百麦这个徒弟，未来之路操之己手，怎可不爱惜生命，因此不能再去跟西门四郎一般的地痞流氓纠缠，这应是比较聪明的选择。

陶公会一完，梁王埠就走了不少人，越到后来，就只剩几个门派弟子还在逗留，其实这个地方可观之处还有不少，但孟子柯心中有病，总觉梁王埠的人看大门派的有礼，对小门派就有些没放在眼中，这种心思他连梅芳都没说出来，男子汉在这种地方跟人计较，总是有点心胸狭窄。他想，无妨，浪是有大有小，猪的肥瘦也会变的，来年我领着一帮弟子浩荡而来，那时准要陶公多款待几天。

三人仍是二马二驴，往侯县怡然客栈行。孟子柯真没想到斐来骑的驴儿这般坏，三人欲将在四海药铺添的药材堆驴背，这畜牲竟是驴性大发，就是不走，任凭三人打骂，或是把刀子拿出来，装成要割它脖子的样，它也无动于衷，这下三人更后悔没把斐来死命留下了。最后还是梅芳好言相劝，说它前主人要它听话，也许两年后再相见，那时必会好好夸它，这话孟子柯与朱百麦压根说不出，也不会信，但这个倔驴竟真买这个帐，不由人不信驴子也是有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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