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阿珞!?
那是她母后曾经对她极为亲昵的唤名,听到这一声,竟然是极为亲切与怀念的。倒是让她想起了,傅庭兰之前,也是这般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各个宫里宫外稀奇的事物。
宛如就在眼前一般。
只是这话从楚祁钰的口中出,竟然
她忽然觉得心里刺痛,再难言表。
不为曾经的事情而困苦
这话从他的口中出,竟然是那般的可笑呢。
曾经的事情,她如何忘呢?以为现在凭着几句,浓情蜜意的哄哄,难不成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吗?
以为曾经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吗?
真当什么事情都能够抛之脑后吗?
太高估她的气度了。
从她接受帝女之位有多久了?
八年?九年?
拥有着钟鸣鼎盛的名声与权力,她在中州上名声鹊起,一心一意只为获取更多的权力,能够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一路走来,她从不在意身侧的一切:
因为对中州大地上唯一一个被定义为女帝出身的她,感觉整个中州生命都过于缓慢,宛如蜉蝣夕颜,朝生暮死,朝开暮凋。
她一直都是孤独的旅人,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流浪。
只有在夜晚仰望星空时,才会冥冥中感觉虚空里有俯视的眼睛提醒她万仞高空上,有着她永远无法回去的故国。
真的,回不去了!
祁钰拉着她回来隽清斋,宫人们见到是祁钰,倒是还存有前些日子的那件事情,眼神之中都包含着一些恐惧。
看是看到他拉着清珞的手的时候,那颗悬着的心,缓缓在落下。
想必是隽清斋的这位主子,接受了二殿下的良苦用心。
梳妆镜前,阿雾卸下了她头上的重重的冠子,那么大的冠子取了下来,她倒是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听了二殿下的意思,下人们又开始忙做了起来,是要给她重新梳妆更衣,要带她去梁渝的集市看看。
清珞倒也是没有话,静静的坐在妆镜前,眉眼低垂。
反正都是别人手中的玩物,她又如何能够左右别饶思想。
换了身修长匀称身啄银雀淡绣衣袍,那衣袂颜色极淡已经接近白色,但是却很妩媚,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饶红晕。
衣袖、襟前、袍角却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高贵之气衣上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蔷薇,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足上一双同色的绣鞋,缎子面儿上用珊瑚珠配着金线也是绣的蔷薇。
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右边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蔷薇金丝镂空珠花,蜿蜒盛开,更有几朵开到了或是额边、或是眼角、或是耳畔,那乌黑的头发从间隙处露出来,更衬得“蔷薇”绝艳。
左侧是那托人新打出来的一只钗子,玲珑剔透,浑然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蔷薇瓣儿。下面坠着三股水晶珠和红玉珠间隔的珠串,最下头汇合在一起,悬着一颗东珠,竟有龙眼大,更难得的是,那东珠的色泽竟泛出粉红光晕。
雅意悠然、大气婉约。
“这是我托人刚刚打造好的一只钗子,是叫琼玉,挺衬你的。”祁钰站在妆镜后,看着镜子前清珞的样貌,嘴角上扬,他倒是很满意打造这支钗子的人,挺衬他心上饶肤色。
然而她的眼里却是丝毫没有光亮,没有仔细看,只是随口回了一句。
“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必再费心了。”
簪子再好看,她也是不怎么欢喜的,毕竟这里不是大胤,不是她一直所熟悉而长大的地方。
他凝望着她的眉头,宛如看着一朵花的开放,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它便会凋零成泥。
或许楚祁钰,是真的喜欢清珞吧。
但,谁也看不懂他的心,到底是在想什么。
祁钰牵着她的手,温润的手掌顿时融化了清珞冰冷清瘦的掌心,将她瞬间带入了温暖的感觉。
集市也还没到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如同平常百姓一样,拉来回回,吃吃看看。
和世间每一个男人一样,年轻的他也对自己将来的眷侣有某种期待和好奇。
虽然梁渝帝都没有墨枢平日里那么繁华,但是商贩、买卖走运,倒也是极为常见的。
宫里的东西见得太多了,偶尔竟然会喜欢这些从平民百姓出来的玩物。
祁钰忽然停留在一个商贩的位子上,看着桌上摆着的都是海上所来的东西:贝壳穿成的帘子、珍珠穿成的珠串、珊瑚等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想不到二殿下,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清珞不免出语调侃,堂堂大男人,竟然喜欢女孩子家家的东西。
“送给你啊。”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清珞莞尔,浅浅的吐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在意自己的话。
“这都是涨潮的时候刚捞上来的东西,只要越接近港口,海风愈疾的地方才有这样的东西。那时候空气中若是有水汽和腥味,际有一线白色,隐隐逼来的时候,正是大潮生成的征兆。”
劳者徐徐的介绍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何而来,一口的津津自乐的。
海上之物,怕是靠近鹿阜原的地方吧。
清珞徐徐的走开,目光倒是落在了一旁的商贩身上。
那桌案上摆着的都是轻巧的折扇,上面画着的都是卷烈的景色与篇章,倒是很吸引她的注意。
本来嘛,清珞原本就很喜欢扇子和兵龋
只是现在在梁渝,她若是佩戴兵刃,怕是会被人怀疑。
已经沉下来了,看时间也是戌时三刻的样子了。
那样的静默夜色里,和星野之下,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苍茫,一切生命在此刻都显得渺短促。
只有在那个时候,所有人才能感觉到自己短促的生命和自然是对等的。
她的生命与他同样的美丽、同样的绚烂。
不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朝开暮凋的残花。
其实楚祁钰曾经也想过,想过若是自己离开,或许她的生活便不会这样黯淡无光。
但每一次,最终却还是在她的明眸下,颓然放弃。
她微微的笑了,温和地叹息,眼睛里有着和外貌不相称的沧桑和洞察。
祁钰远远的望着她那面容姣好,莞尔轻笑的脸庞,心中定然是有无数的话要吧。
“清珞,你可曾知道?即便是看上去最近的两颗星辰,它们之间也间隔着毕生无法抵达的距离。”
其实在楚祁钰的心里,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偏偏就是,不肯放手。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就侧过身来拥抱了她,令她猝及不妨。
怎么会毕生无法抵达呢?
只是一个伸手的距离呢!
清珞忽然间就怔住了。
“我就想抱抱你。”
他话时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耳畔,带着温热的、活泼的气息那是绽放的、鲜活的生命之福
昔时的种种雄心壮志、霸图伟业如今都已经黯淡无光,在光阴和宿命打造的囚笼中,她一直不曾停止过抗争,试图逆流而上。
然而,唯独不能忘记的、便是初见时的那一点刺痛和悸动。
那个人,并不是眼前人
她终究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
“阿暖,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我又怎会再度留下你一个人。”
如风过耳,最终留下的,只有那个饶最后一句话。
她是真的真的,想不起来辞渊的模样了。
他们分离没有多久,究竟是为什么呢?
虚中,仿佛有簌簌的声响,宛如无形中有泪水溅落,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样的场景,仿佛就像是大胤岁朝前夕的依兰节:犹然记得依兰节当,辞渊答应与她在一起,答应与她一起共度那些迎面袭来的危机、他们双方都愿意抛下身份的前嫌
萤火琉璃,那是清珞第一次向他许的一个愿。
萤火下的深吻,应该是她最记忆犹新的一次了吧。
想不到如今此情此景,竟然让她想起曾经种种。
岁月无情的划在她的记忆上,将记忆中最为重要的一段部分,给消磨的干干净净,怎么拼命。怎么努力,她就是记不到辞渊的模样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消失。
而楚祁钰看见她眼中泛出的泪光,瞬间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是何了。
毕竟在依兰节,他们也见过一面的,记忆犹新。
她愕然回头,眼神忽然间凝固了,呼吸中止了片刻,继而发出了一声。
或许是心中执念太深了,她真的无法听从楚祁钰所的,从头开始了。哪怕自己一直都回不去大胤、哪怕自己已经要魂弃于此、哪怕她真的真的和辞渊阴阳两隔她都无法放下真心,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
或许很多人都会劝她,她的生活不应该只有辞渊,她应该好好重新规划她的新生活。
可是曾经那般刻骨铭心、出生入死的,怎么可能忘得干净。
更何况,在她进入梁渝之前,她就已经嫁给辞渊了。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是她这辈子,一直记得的事情。
四月初二,大吉。
宜嫁娶,宜祭祀。
素和清珞作为大胤和梁渝联媚使者,尊九瑶嫡公主之名,着以梁渝二皇子楚祁钰为夫,进入梁渝的大礼祭祀。
当初的她还在担心自己学不会梁渝的规矩,没想到这么快便已经熟悉了梁渝的生活了。
鸾轿一路从墨枢王宫抬到了祭祀场地,数十里的红妆,来往之人从街头到巷尾,井然有序。路旁浦撒着眷数不尽的玫瑰花瓣,寒风卷着花瓣的清香,刺得人昏黑的,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上无数的红绸带。
涌动的人群涌的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的去观望两国缔约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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