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义山?他是李商隐吗?”张祜不禁一愣,再仔细辨认,眉开眼笑地指着躺倒的人,“是这小子,是义山,他是有这晕血的毛病。”
正说着,地上的人缓醒过来,无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老者,朦朦胧胧地问:“张祜大哥,是你呀,我这是在丹阳吗?”
“什么丹阳,是在夕阳楼!你这见血就昏的毛病还是老样子啊。”张祜笑容满面地扶他起来,“自山南西道梁州(汉中)一别,几年没见了,你这身体发富啦。跟着李德裕李党干得春风得意吧?怎么还带着孝呢?”
“老母亲两年前去世啦,我正在家中丁忧服丧。”商隐黯然神伤地回答,“张祜大哥,我们是在令狐楚恩师的节度使府上相识的吧?恩师对我们都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
听对方提起陈年旧事,张祜心情沉重地放眼四顾道:“是呀,想当年我在令狐老师的宣歙观察使幕府任从事,老师积极向朝廷表荐于我,可惜犯了小人,正赶上那位人品不佳、用情不专的元稹为相,他与老师素来不睦,暗出阴招,向德宗皇帝进谗言说我的诗文附庸风雅、华而不实,错失了一展宏图的机会。也好,都是过去的事啦,幽栖日无事,痛饮读离骚,也是人生快事。”
他掸去商隐袍子上的灰土,半开玩笑半是真地赞叹说,“老哥哥我长了个死脑筋,也孤傲清高惯了,不像贤弟你心眼多,入乡随俗,随和通融的好。”
商隐是满肚子委屈,正无人倾诉,“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见异思迁、忘恩负义之徒吗?我入赘王家也是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啊。和依附李党、牛党有何相干?”
老者拢着他的肩安慰道:“哥哥我理解你,可世俗的人们不一定懂你的心思。比如曾是你的铁哥们二公子令狐綯不就误解你了,在你大婚之日大闹洞房,把你的花雕龙凤呈祥床给砸了,有这事吧?别人怎么想的我们管不了,也不用去管,随他吧!就像这星斗照亮自我就可以了,何必非要与日月争辉嘛,让所有的人都竖大拇指头,多累呀。”大家举头观看,墨色的穹庐之上洒满了明亮闪烁的繁星,可不知月亮躲到哪里去了。
义方此时才得空喊道:“义山大哥,你还认识我们吗?”
疑惑瞬时被惊喜冲散,“义方、顺励是你们啊!你们是经过这里吗?”三个人的臂膀紧紧地拥在一起,义方又把要去长安见大师兄的计划讲给李商隐。
励儿不解地问:“义山大哥,你怎么在郑州呀?”
“这是我的家啊,檀山荥水,实为我家。再过几天我就释服返京了,我们又能相聚啦。”
商隐拉着两个孩子向老者介绍着,当张祜听说义方是杜牧的义子时,尤为欢喜兴奋,“像,长得真像牧之的老大俊之呀!爹是英雄儿好汉,说得一点不错。”这位义父的挚交好友拉住孩子的手不舍得放下。
他特意多看了顺励几眼,像是在哪儿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义山啊,今天我们哥俩团聚不易,就以这夕阳楼为题来首诗纪念一下吧。”
依着张祜的提议,李商隐欣然应允,即兴赋出:“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这时有人上得楼来,兴奋异常地喊着,“跳下去的举子得救啦!”
“怎么会?”
“太不可思议啦!”
楼上的人群骚动起来,双双惊喜询问的目光交织着,就听那人讲:“是两个路过的老道施救的,说是京里赵炼师的徒弟轩辕集道长。那医术可神啦,几根银针、一丸丹药,人就醒过来了,官府的衙役把人给抬走啦。”
众人涌向栏杆远眺,只见星光中往西去的官道上飘逸若仙地走远了两个人,在繁星的映衬下他们被朦胧的磷光笼罩着。
第二天一大早,许浑带着两个孩子又要上路了,义方担心地问道:“今天不会再是程师傅赶车了吧?”
许先生回头逗他,“怎么,你想他啦?”来到驿站大门外,马车早已准备好了,座板撤在一旁,座席子卷起来支在车边,马儿是新换上的,它着急地踢着蹄子打着响鼻。
三个人四下寻找着车夫,只有马脖子下的鸾玲响个不停。
“许先生,恁们等急了吧?对,还是俺赶车。”程师傅扛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垛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小,搭把手,掏劲!中。”
大垛子放在车板下的夹层里,盖上板子用席子遮住,外面再看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励儿好奇地问车夫:“这捎带的是啥东西?”
程师傅诡秘地笑了,“啥家胡?小,俺抢的是最大的一垛,到了东都洛阳保准能卖上个好价钱。”
“是什么呀?这么精贵。”
车夫附耳小声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是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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