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王村四下一片漆黑寂静,农家点不起蜡烛,多数村民都已然入睡。只有村口李大头一家却奢侈地点着蜡烛,烛火如豆,莹莹点亮着阴晴不定的人脸。
村姑李秀莲梗着脖子不说话,圆圆的脸盘上写满了悲愤和不满。
李大头嚼了嚼口中的烟叶,犹豫着,继续说:“丫儿,这是丑事儿吧,既然已经传开了,你在这片也没法呆了。早点和你四伯姨去县城,也是个出路。你不是早就想进城了吗?”
李秀莲粗着嗓子说:“四伯姨?她在县城干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女儿被人糟蹋了,你们当爹妈的,不想着安慰,还要把人往火坑里推?我是想去县城,可不是这个去法啊。”
“怎么说话呢?翅膀硬了是不是。”李大头大怒。“你还有理了,要不是你大晚上地往外跑,能出这种事情吗?邻村张家原本都打算让媒人来提亲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一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
李秀莲还想犟嘴,一旁的李母过来拉住了她,说:“丫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咱们做女人的,碰上这种事情,那真的是满肚子苦水倒也倒不出来。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老天爷不给咱路子,咱只能认。听娘的,这村里你肯定待不下去了,风言风语的谁都受不了。去城里多少也好些。”
李秀莲仿佛有些被说动,想了想,说:“我去县城,可以。把当初那人留下的十两银子给我,我一个人去城里。从此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当没你们这个爹妈,咱们各走各的路。你大可以说我是投河自杀了,也省得污蔑咱李家的名声。”
李大头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身边箩筐就砸了过去。
“你想得真好,自己带了十两银子走,把你爹你娘和你弟弟留在这儿不管了?哪怕养个猫啊狗啊什么的,还知道念着主人。老子从小把你拉扯这么大,一点也不念着家里?这么大的姑娘家,没法出嫁没有聘礼也就罢了,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也不止十两银子了吧。”
李秀莲闪过箩筐,说:“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卖钱是吗?就是为了给弟弟攒聘礼是吗?”
李大头说:“不然呢?现在世道是好了,不然……”
“嘟嘟嘟”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房内的争吵。瞬间,几人面面相觑,脑海里想着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么晚了,谁会找过来?
“谁?”李大头大着胆子问道。
“这儿是李秀莲家吗?”
“是,你是谁?”
“我是张喜的朋友,特地来找李秀莲一家的。”
李大头瞪了李秀莲一眼,回过头来盯着木质的门栓,心中有些犹豫。
“爹,开门吧,人家能找的过来,躲不开的。“李秀莲看出了自家父亲的犹豫,劝道。
李大头无可奈何,一边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一边认命地打开了门栓。
“吱嘎”老旧的木门打开,迈入房中的是一名身着戎装,腰佩弯刀的年轻士兵。他扫视整个屋子,看到一位被劳作压垮了的中年男子,一名畏畏缩缩的中年妇女,一个被扯在中年妇女怀中尚且懵懂无知的小童,还有侧坐在一旁,犹带泪痕的年轻女性。他顿时胸有成竹,向众人拱手为礼,然后向着那名青年女性问道:“你就是李秀莲?”
李秀莲反问:“问人之前,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
他面色更加和蔼,说:“是我疏忽了,在下陈翔,家兄与张喜是八拜之交。这次特地是受张喜的委托,前来拜会李秀莲姑娘。”
“是是是,咱闺女就是。”李大头见陈翔如此和气,以为是又来送钱的,见李秀莲没有反应,忙不迭地应声道。
陈翔扯来一只胡凳,坐下来,语气平静地说:“张喜让我来问你,当时说好了,东征结束后会回来给你一个交代,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为什么又反悔,去军营告发他?”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一声。”李大头吓坏了,聒噪起来。陈翔抬起左手,作势安静。李家众人一时为其声势所摄,不敢言语。
李秀莲仰着头说:“他刚刚奸污我,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刀,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为什么要告发他,笑话,一个畜生,凭什么不能告发?”
陈翔冷笑:“呵呵,一个畜生,骂得好。我也觉得,这件事,张喜做得太不地道了。你知道我想骂他什么吗?太蠢,太傻!弄得我现在得过来给他擦屁股,连夜策马狂奔来给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讲道理。当初事情办完之后,张喜他大可以一刀杀了你李秀莲,然后仰头就走,谁能追查到他,这案子还不是只能上报个盗杀,无果而终?结果他没有。他还给你身上所有的银子,说是作为补偿。十两银子都能在晋阳城最好的娼馆里**个三天三夜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更可气的是什么?更可气的是这个畜生良心发现,日夜不安,竟然自己主动自首了,哈哈,他的自首和你的首告竟然把这个案子做成了铁案,下狱等死。你说,这个畜生,蠢不蠢。”
李秀莲咬了咬嘴唇,说:“该。”
陈翔站起身来,呵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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