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官人,人还怪好的。
见他们搜捕艰难,省了他们的事,直接把人送过来了。
为首的衙役刚要扬起笑意,抬起亲热的笑脸,准备表达感激。
刚弯起眼睛和嘴唇,就听到那气度不凡的小官人问他们。
“你们瞧,这人眼熟么?”
难道还要他多夸几句?
为首的衙役亲热道:“眼熟,怎么不眼熟,还是小官人为我们着想,免得我们奔波劳累,直接把人送过来了。”
李浔一脸温和。
“你们再瞧瞧。”
身边的戴平安一脸乐呵,递上名帖。
那衙役愣了下,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耍他们?
他接过名帖,上面很简单,竖着写了一句话:
蹴鞠大赛主理人,李浔。
旁边的衙役也跟着凑上去看,字迹是雅致的小楷,每个字都不大,看不清还想伸手拿过来细看。
为首的衙役双手奉还。
他躬了躬身,问:“官人的意思是……?”
却不再称呼李浔小官人了。
李浔给他斟茶,递过去。
那衙役不敢喝贵人斟的茶,却也不敢不接,只能不上不下的双手捧着,摸着上面名贵细腻的釉层。
旁边的几个衙役见大哥这样,也都收敛起来,一脸老实。
李浔问:“是谁让你们抓人的?”
为首的衙役有些为难:“这是上头,发下来的差使,让我们抓闹事的人。”
“都要抓谁?”
衙役们偷偷看着他对面喝茶的中年人。
为首的那衙役低声说:“回贵人的话,要抓的有白世新,李青云,周鹤鸣,赵野,时为用……”
他一一报出人名。
低头看着院子铺着的青砖,数着上面的杂草和野花,连余光都没看之前颇为熟悉的时为用。
李浔问:“你们都抓到了谁?”
为首的那衙役犹豫了下:“这是头一个。”
其他衙役对视了几眼,也都低下头。
他们知道班头这么说是为了好交差,毕竟漏掉一个人叫漏网之鱼。但要是把鱼全都漏出去,要渔网还有什么用?
李浔平静道:
“你没说实话。”
他坐在椅子上,没看正在浑身发抖,各种心思辗转反复如同乱麻一般的时为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余光亮离开后,沏茶就成了陈信的差事。
他抿了一口,就放下茶盏。
李浔轻声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觉得为难,怕不好交差。”
为首的衙役拱了拱手,但没说话。
有人要开口,也被其他人拽住拦下。
李浔想了想,说:“这样,你们先回去,把抓了的人放回去。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拦下的。”
“是谁派下来的差事,由我亲自去回。”
李浔看向时为用,对方仍然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缩着头,老实的像是被油炸过的鹌鹑。他微微笑了下,问:“这些人你都认得吧?”
时为用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负责让他们先安静下来,这笔帐自会发到你们手上,中间耽搁的时间,就按照正常滚利。”
时为用想提自己正缺钱结清货款,但老实的没有开口。
心里发怵,点头。
李浔已经重新看向那些衙役。
这些人在听说他愿意担责后,就松弛了不少,连紧绷着躬下的腰也弯的更深。
“官人深明大义!”
李浔哂笑。
他说:“你们直起身罢,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衙役们三三两两的直起身。
为首的那衙役小心把茶盏放到桌上,重新看向时为用:“不知官人会客喝茶,是小的们冒昧叨扰,小的带人先告退。”
时为用猛地松了口气。
戴平安站在一旁,嘿嘿笑着。
等们重新关上,这些人走远了之后,戴平安才促狭道:“不知这他们现在看时为用,还觉不觉得眼熟?”
李浔重新喝茶。
时为用连连和李浔道谢。
“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为用拿袖子抹了把汗,“见到那些官差,还以为郎君是要送小人见官。”
李浔说:“刚才说的那些你要做到。先熬过这几日,别让他们再去奔波,知道了么?”
时为用连连点头。
经过这几日的奔波,能有个肯定的消息,也不用被抓去坐牢,他已经很知足,不敢再提其他的了。
李郎君是个好人,又不欠他什么。
他在心里琢磨,自己缺的钱要在哪凑一凑。
张兄已经借过了,葛兰情况还不如他,身边交好的那些富户也都手里紧促,从他们手里扣钱真比从铁公鸡身上拔毛都难。
李浔让陈信从外面拿过纸笔和印泥。
他问:“你急需多少钱?”
时为用愣住了。
想着话里头的意思,巨大的喜悦冲刷着他的心,但又因为自己已经背运惯了,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斟酌着说。
“还差一万一千贯,当然……尽力压缩,许是八千贯就够。”
大不了不买上等货,买次一等或者次两等的。
李浔书写如流,字迹流畅潇洒,最后写下自己的名字,盖印。
他把欠条递给时为用,让人签字按印。
“借你一万两千贯,不要省着用,不收利息,半年后如数归还,可否?”
转头吩咐:“陈信,去取钱。”
陈信瞧这人一眼,转头拉着戴平安,从库房搬出几个箱子,打开上面的暗扣,一排一排雪白的银锭在光下发着亮,照在时为用的眼中。
陈信抬了抬下巴:“你数数。”
时为用热泪盈眶,抱着欠条不撒手,眼泪差点要落在上面,被他及时捂住了。
时为用跪下来:“多谢郎君相救之恩!时某无以为报!”
“等我把货提过来,若是郎君日后缺少花用,尽管到时某家中取用!”
他是个谨小慎微,深怕得罪别人的商人,因为这份谨小慎微,所以之前不敢得罪任何人,被高衙内索钱一次又一次,也忍辱给了。
从投资处,再到钱库,到太师府太尉府,再到内侍门前,时为用磕遍了头,也没找到出路。
没想到走投无路之时,李郎君却肯这么尽力帮他。
李浔一直沉默到时为用离开。
院门再次阖上,身边只有陈信和戴平安两个人。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这本就是我的过错。”
他知道高尧辅是什么人,也知道给他职权会发生什么事。
李浔睁开眼睛。
他站起身,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向外走去。
“走吧,也该去蔡府走一遭。他们闭门三日不肯见人,也该商讨出些结果了。”
投资处关门三日。
外面已经沸反盈天。
富商窃窃私语,彼此中传递着消息,被抓住又放离那些人正如惊弓之鸟。
这次不用高尧辅威胁他们要把名额转卖,富户们在市井中放出消息,主动平价甚至贱价要把名额转手。
但却无人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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