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说不准他们现在变了多少。
见徐长青没回话,周迎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要不要见他们一面,我还没跟他们讲你回来的事呢,不至于这么薄情吧?”
“无妨,反正我回来的事情迟早要传进他们的耳中。”
徐长青从廊道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提‘薄情’两个字,小心我跟我姐讲你坏话。”
周迎春傻了眼,老实巴交的点点头。
恐怕啊,世上除了他的爹娘外,只有徐南春一人能治他了。
......
有道是“南方的茶,北方的马”。
大周有一条长达千里的“茶马古道”,顾名思义,这条道路主要用于南北地区的茶马贸易,或是其他的地方特产、手工艺品,多以马帮运输,少请镖局护送。
徐府后院的马厩里,一驾装饰精美的双马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虎背熊腰的车夫在车儿板子上躺着小憩,见了远处走来的两位公子,一只狸猫,连忙端正身子,将套住两匹名骏,照夜玉狮子和乌云踏雪的御辔拎起。
“你说你,吃饭就吃饭,带着狸奴做什么?”
“我乐意。”
“...”
两人一猫上了车厢。
徐长青将小桔抱起,轻拍掉猫爪上沾的尘土,旋即将它放在紫檀黄花梨做成的卧榻,任由它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小桔猫眼朦胧的蜷缩起身体,一躺下便开始打哈欠。
毕竟对狸猫而言,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可以理解。
至于不夜侯,徐长青没有将它放进茶柜里,为了以防意外,暂且置放在姐姐那里。
方才与徐南春讲了这件事,她表示很乐意帮忙照料这个小家伙。
徐长青转过头,对周迎春讲道:“时候还早,捎我一程,我出城办点事。”
“什么事?”
“修行方面的事情。”
徐长青低头问道:“小桔,你记得以前住的寺庙在哪儿吗?”
小桔从腿上翻身,粉嫩的鼻子微微触动道:“先生,咱,咱有些不记得了。咱一般是靠气味儿认路,时间太长气味儿散了,咱就很容易迷路的说。”
周迎春困惑道:“小桔是谁?你说的寺庙跟修行有关吗?”
“你问题好多,能不能闭嘴。”
徐长青自顾自的伸出手抚摸猫头,换了种问法,“没关系,你还记不记得寺庙的名字,或是大致的方向,周遭的景观。”
原来小桔是猫啊...
周迎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一猫对话,转念一想茶盏都能成妖,狸猫通人言又有什么奇怪的?
“咱想想...”
小桔侧身靠在软塌,一爪托腮,一爪扒拉着脸上的白胡须,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小小的疑惑。
“不着急,你慢些想。”
徐长青从面前的雕花茶桌上随手拿了块茶点,掰成些碎末喂给小桔。
“有了,咱想起来了!”
“咱是从南边的那个城门进来的,寺庙叫作‘云鹤寺’,在寺庙附近有一块池塘叫作‘仙鹤池’,之前还立了只白鹤的石像。”
临安城有四座城门,东为迎晖,南为朝宗,西为扬武,北为来凤。
进城之时,便是过的来凤门。
徐长青抬头,问道:“你知道云鹤寺在哪里吗?”
周迎春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我不知道,不过前面坐着的这位老兄肯定知道。”
驾车的车夫见多识广,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你是说朝宗门外的云鹤寺啊,三年前还有不少人去拜佛求子,挺灵的。后来城里多了个‘金花庙’的道观,前去祭拜金花娘娘的人络绎不绝,云鹤寺就逐渐淡出了视线。”
“毕竟金花夫人的名号摆在那里,何况咱们大周以道为首,反正去哪都挺灵,为何不寻个近处?”
“这云鹤寺的名字据说来自一位云游的神仙,他骑着仙鹤下凡,给鹤喂水,然后池塘里被仙鹤喝过的凡间水就有了得子的作用。”
望着帷裳缝里抛向眼后的青砖瓦房,不知不觉间,已是出了城。
有别与来凤门外的枫树林,朝宗门外种了大片的桃树,正值初夏,四月芳菲的桃花还未落完,些许淡红的桃花嵌在青绿的枝叶上。
一路上,徐长青对于云鹤寺逐渐有了了解。
当他见到所谓的云鹤寺,却是满心失落。
原因无他,里面的佛像、画像、供台都被移走了,陈旧的寺庙里遍布灰尘与蛛网,角落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铺着些干草,附近还有生火留下的黑印,应是夜宿的过客留下的痕迹。
回到这里的小桔并不开心,没精打采的挪步四周,想要寻到曾经熟悉的物件。
最终,只找到一个残破不堪的蒲团,外面被野耗子咬了许多洞,蒲草漏的满地都是。
徐长青将烟火气运至双目,环顾,果然只能看到稀薄到白色的气息。
站在门口的周迎春说道:“如何,有收获吗?”
徐长青摇了摇头,准备带着小桔走出寺庙。
临走前,他看到墙边的一个香炉,不由问道:“小桔,你要上根香吗?”
喵...
徐长青将香炉扶正,摆放在寺庙的正中间,然后又把那破蒲团放在香炉后面,从须弥芥子袋里抽出了六根立香,将其中三根递给站立在蒲团上的小桔爪里。
香炉里面的香灰早已凝固,仿佛干涸的泥土,皆是裂纹。
徐长青将一缕香火气送到手指,轻轻的将它放在香炉上方。
过了一会儿,香灰化开。
徐长青在原地合起手掌,双眼下垂,低头拜了三下。
小桔学着以往求子的妇人,郑重的伏在蒲团上,拜了三下,又磕了三个头。
徐长青将香点燃,一人一猫将手中的立香插在香炉里。
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寺庙。
徐长青本来还想去一趟仙鹤池,但小桔说它突然不想去了,想回家。
于是,一行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
香火再次燃起。
离云鹤寺不远处的仙鹤池却已是枯竭,岸上的仙鹤石像经历了风吹雨打,身上坑坑洼洼的,倒与仙鹤池相配,也是一副失了生气的模样。
就在刚才,石鹤的双目骤然睁开,从中窜出一道桃红的烟火气。
越过山路,一部分融入天边,一部分落入徐长青的体内。
日暮西山,白云喝了人间酒,醉悠悠的染了红。
霎时间,石鹤闭上了眼,碎成一片一片,再度与仙鹤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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