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皱着眉,古夫子给的东西不会是一堆古董吧?这间屋子完全没有窗,郎平找来蜡烛,才见整屋三面墙壁堆满古册,他心中叫苦,这些东西他要背到什么时候?什么好好领教,该死的古老夫子。想想慢慢退出,聪明的话,就躲着这个老头子,反正他也逮不到的。
郎平苦恼,先去烤獐子吧。
天色还有一点亮,郎平一到,雪娇已在那里了,若在以前,郎平必定欢喜,只是现在心情纷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雪娇忙着把火重新升起,郎平默默帮忙。
“秋狗有伴了,生了六只小狗,冷死了两只,还有两只跑不见了。”郎平不知该怎么接,于是使劲地煽火。
“阿秋的爹冻伤了脚,没法下田,阿秋得花两倍的工夫在田里。”郎平点头。
“宏子一样,天天那么累。”郎平又是点头。
“我要嫁人了。”郎平一木,“你说什么?”
“我要嫁人了。”雪娇的手没停。
“为什么?”雪娇笑了。
“我大啦,该嫁人啦。”郎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嫁谁?”
“天水毛村张家,你不知道的。”
“天水毛村张家……”他确实不认识,“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张家来提的亲。”
“你就允了?”雪娇又笑了,郎平以往很爱看雪娇笑,今天看她笑,还是很美的。
“没问我啊,就日子合,说那边有手有脚,长得体面,人也老实。”
“有手有脚……”郎平脑子空空。
“六月就要过门去了。”
“六月……”郎平想起韶芬的轿子,还有喜宴的乐声。她走前忍着没多看郎平一眼,后来才后悔。
“郎平,女孩家大了要嫁,男人大了要娶,本来的事。阿秋明年也要娶啦,不然田里这样辛苦,怎么过活?韦霸跟宏子也在看姑娘啦。”郎平并非不了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火生得极好,两人忙着添木头,郎平看着雪娇,她一脸平静。
“你不见了,大伙儿问不到消息,白马师父什么也不肯说,你若是在……”雪娇停了一下,眼神不知是看哪里。
“你若在,我还是要嫁的,郎平,我,我,我曾想过,跟你一起。”雪娇声音变低,眼看着火,“不过,我知道事不会这样走的,大河铭坛的人,从没有成亲的例子,你比我们聪明地多,有学问,又不用耕地,人都说你们坛里的都不是凡人,我娘说,嫁给大河铭坛的人会早死,我不想早死。”郎平笑了,这是鬼话,他自己从没听过,雪娇哭了。
郎平不知该说什么,雪娇不常这样。两人不出声,把獐子翻来覆去,霸狗宏狗秋狗跟牠的小狗都来凑热闹,有雪娇在,这些狗儿都听她的。她切了几根肋骨下来,于是三只大狗叼着骨头走了,雪娇拦了秋狗的黑儿子抱在怀里,花儿子给郎平抱,两人薄薄地把肉切下喂小狗吃,两只小崽子唧唧地叫。
又过了好久,阿秋、韦霸、宏子才姗姗来迟。
大伙儿相见,自然一番搥打,郎平理亏,只能任他们消气,反正再怎么打他也不会太痛。打完了,大伙儿开始吃肉。
“郎平,雪娇的事你知道了?”阿秋先问,郎平点头,“你认?”阿秋追问,郎平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啊。”
“我去把天水毛村张家那家伙宰了,就没事了。”大伙儿吓了一跳,宏子道:“我跟你去。”雪娇没想刚才郎平一句话没说,现在却如此疯,“你疯了,我没嫁就要守寡,你去死吧。”大伙儿都笑了。
于是郎平开始说,那天的离开,秋狗相送,遇到蛮子。他讲了好久,蛮子是怎样的脾气,怎样的身形叫声,一人一鸟如何相依为命,蛮子像个情人,如何来到汉中。
他杀了张大少,找到潘童与大志,服了笑主人的药,来到彭博府,遇到西风寨,解围而后归去。郎平无意隐瞒彭博府诸女的事,只是如今想起,他脑中却是惦记蛮子最多。
“郎平,你,你,你走了五个月,不爱雪娇,却为了一只鸟杀人?”韦霸白日被郎平戏弄,这个故事不合理,另三人也是这样觉得。大家知道郎平深怀武艺,但听他立誓杀人只为一只小鸟,带着人头只为了一颗药,整治西风寨头目如此毒辣只因酒醉,这些若是真的,好不恐怖,只怕雪娇还是嫁到天水比较好。
“我当蛮子是雪娇。”郎平道,“那时,蛮子死了,我想,雪娇只要活得好好的,我就高兴,其它的都没关系了。”这话直言,大家都不说话了。
其实阿秋也爱雪娇,只是大伙儿一起长大,这事隐约不明,有时雪娇对阿秋好一些,有时两个都不理,不想张家来提亲,雪娇竟就允了。这五个月里,事情这么多,一下子五人都不是孩子了。
“妹子,跟你相公说,你有一个老相好的在大河铭坛,此人心狠手辣,杀了好些个人,他若敢对你不好,你一声令下,断手断脚还是断脑袋全看你高兴。”阿秋这番鬼话说得有趣,大家都笑了。
“不用郎平出手,咱几个就要他怕。”宏子也帮腔,郎平是认真的,“敢欺负我郎平的人,这个石头就是榜样。”他手中轻轻一捏,那东西就碎成好几块,说郎平敢杀人众人都是信的,都觉有个煞星当靠山真是走路有风。
“呸,一回来就没好样,干嘛是我相公,阿秋你媳妇若不听话,你再喊郎平捏石头吓她吧?”就这样的话,郎平喜欢雪娇不笨。
“我娘说,走得这么远,平安回来就该去谢神。”五人中就韦霸最听他老娘的话,此言有理,大伙儿只是没说出来,其实这话很真,见郎平完好,雪娇心中已谢天谢地好几遍了。五人虽没烧香立誓结拜为兄弟,心比手足亲。
“霸子,明我去你家,瞧瞧你娘。”韦霸答应,他娘很喜欢郎平。郎平切了三只腿给阿秋、韦霸与宏子,雪娇帮着涂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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