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故做迷惑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韦霸骂道：“去年十二月你跑不见了，大伙儿找不到你，我们都急地要死，说，你死哪里去了？白马师父嘴硬地很，半个字也不说，你师父又不见人，雪娇都急哭了。”郎平不懂，“韦霸，你有病啊？你说什么？不是今儿要在这里吃肉？”

“是啊？那日大伙儿等了你整日，你是死到哪里去了？害我们等了好久，饿得要死。”

“对啊，这不就是？”郎平指着獐子。

“烤獐子没错，说，五个月不见，你哪儿去了？”

“五个月不见？我们不是昨才见的？”郎平一脸狐疑，倒把韦霸弄糊涂了。

“你脑子坏啦，今已四月十九啦，雪都没了。”

郎平一脸迷惑：“咱们约着今日吃肉，我一直记得的，昨晚我在观里修行，难道？难道仁斋有鬼？”说到鬼，韦霸吓了一跳，这几个玩伴中，他最老实。

“你，你，你说什么？你昨在观里修行？”郎平点头，“是啊？我昨在仁斋修行，晚有一个老头儿来跟我说话，说了一夜没完。我跟他讲，得去猎獐子了，不然他还不停。”韦霸听了声音发颤，“那不是鬼，郎平，你，你遇见仙啦，神仙一夜，人间一年。”说完反身就走，郎平把獐子翻转过来，心中暗笑。

没多久，果然有脚步匆匆而来，郎平猜得没错，韦霸去找雪娇了。

数月没见，她还是老样子，郎平装得一付迷糊，只是雪娇一来，先就是一巴掌打下来，她眼睛张得老大，“死郎平，你去哪儿了？”一旁韦霸帮道：“雪娇，郎平昨夜遇见神仙了，神仙说了一夜的话，醒来就过了五个月。”雪娇悟道：“哦？遇见了神仙，那更不怕打了。”说完又是一巴掌往郎平脸搧去，郎平吃不消了，“别打了，别打了，神仙快来救我。”雪娇惯了，郎平自小不对，便是巴掌伺候，纵使郎平武功再高，也不敢闪躲。

韦霸此时才知受了郎平的骗，也来拳头相向，“操，竟敢耍我，当我傻了吗？”郎平一跃树，“怎不见阿秋跟宏子？”树下两人愤愤，三只狗儿也叫，“他们在田里干活，谁像你，可以一晃不见这么久。”郎平听得出雪娇真难过了，歉歉然跳下树，一次挨了韦霸五六拳，这时雪娇却又不打了。

郎平知他两人也是有事在身，“你们去忙吧，晚见，一起吃肉，我做了什么，那时再说给你们听，好不好？”也只能这样，郎平既然回来了，两人放下了心，事情可以慢慢说。于是约着晚见，三人熄了火，喝令秋狗看着獐子不准偷吃，于是各自先散。

郎平进了铭坛，便去见白马师父，他师叔一见，不免有些惊讶，“郎平，师兄说你此去不一定能回来，你回来了，可喜可贺，嘻嘻。”于是遣了门人去放鸽子。

“师兄又出门了。”放了这只鸽子出去，先跟清风师父报个讯。郎平把此行所遇之事拣重要的说了一遍，白马师父听得笑眯眯地，“嗯，难怪，我道怎么有外地人来，把我们这地方问得如此详细，问得还不止一遍，原来是因为你。”郎平闻言苦笑。

“你若真讨了一个媳妇，也是好的，我很想看看这个女子。”郎平又是苦笑，白马师父与清风师父不同，看人看事，总是出人意料，他知清风师父绝不会这样想的。

“好了，一切事情，等师兄回来再说，去见古夫子吧。”郎平说是，便乖乖告退。

古夫子是大河铭坛年纪最长之人，郎平只记得小时候他就极老，到今日他还不死，那就更老了。古夫子住在后殿之后的一个大房子里，屋里满满的都是简册，多地郎平从来不知道有多少，若去问他，得到的回答会是，“我说有多少，你就要读多少。”于是郎平不问，古夫子所谓的读，是要背的意思。

郎平八岁时便日日要来古夫子这里背书，夫子怎么选，郎平便怎么背，错一个字，就重重地在手掌或小腿甚至背用特别的竹条打，那种痛非常人能忍，因此郎平练得非常能背。至于简册的内容可说无所不包，奇怪的很多。

早先背的，都是一些古史传说，后来的，就是一些为政之道，好像给做官的人看的，反而为人修身处世的东西谈得不多。等郎平简册念得多了，就开始背『吴多书』，这套简册恐怕比太史公的史纪还长许多，有竹条在手，郎平只花十一个月就通篇背得滚瓜烂熟。有时郎平会怀疑这书是古夫子自己写的，为何有人会对六国之败与秦失天下的是非如此在意，不辞辛劳记下成册，真是想不通。虽然现在古夫子的竹条已打不痛郎平，但只要见了，他就会来考验。

果然古夫子多日不见，郎平一来，寒喧免了，他也不多话，“人凤篇，起。”于是郎平战战兢兢地背完，古夫子不甚满意，一下也没打到。

“跟我走。”去那里？古夫子哼得一声，慢慢走到屋后，郎平奇怪，也只能跟着，在那面大墙，塞满了竹简，古夫子瞇着眼看了半天，才从中间挑了一卷出来，郎平帮忙抱着，古夫子把这东西摊开，里面夹了一把铜钥匙，这倒是很新。

“回雁塔最一间，去吧，好好领教。”郎平低声说是，拿着钥匙快步走出，不觉吐了一口大气，古夫子屋里好像不是现在的时间，郎平每次都觉那里充满幽灵，回雁塔是清风师父的地方，整个大河铭堂就那地方他没玩遍，天色尚早，就去看看。

回雁塔高三层，第二层是清风师父的居处，这里郎平就少来，他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往三楼的通道，果然有一道木门挡住，室内昏暗，郎平摸了半天，才寻到钥匙孔，使劲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刺鼻，这他知道，是给古册防虫防朽涂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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