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陈老南境的葭萌在哪里?他一点见闻也无,陈老话少,郎平便只能在船看雪花飘下,慢慢地落在水中,快快地溶。
到了梅花峡,雪已停了,这里船不能再下,郎平请陈老靠了南岸,多谢了他,便缓缓往白龟岭去。穿过白龟岭,再继续往南走两天,便可到天水。
天水可是好地方啊。渭水在靳庄叉出下两河,称渭水,下称天水。
天水呈东西向,南北被山夹住,中间窄窄的平地比天鹫还肥。郎平在天水寻了很久,才问到一个老猎户,说葭萌可远地很呀,不管是从南沟河向东南走到汉中,还是从陈仓往汉中,之间都有大段艰困的山路,马驴都不适宜。再从汉中往葭萌,路也极是艰辛,若一定要去,也没别的捷径。
所以秋狗没跟来是对的,不然,带着牠怎么赶路?郎平心想,但若牠真的跟来,就不会那么孤单了,算了,就走南沟河,先到汉中。
雪又飘起,再往南行,就是以前没去过的地方,不知葭萌那里,是否也是白雪霭霭,惹得人心淡漠?
雪停了,南沟河挺好走的,此时水浅,郎平沿着河岸,沿路人烟稀少,反正不赶时间,信步游之,两岸夹树,景色也美。虽然没雪,但大风吹了好久,山冷多了,好在他不怕冷,也不知是什么鸟,整日“吉尔,吉尔”地叫。
咦,地是什么?郎平蹲下了看,一群蚂蚁正热热闹闹地在搬一个拇指般大的东西,这东西立着,蚂蚁们一下还没把它分尸,只是一直嗅,不停地咬,也许咬到肉了,这东西才会抖一下,但这样的抵抗在蚁群看来,只是死亡之前的告白,它们才不理会。郎平睁大了眼睛,认了好久,这个闭着眼的,像个土地公般缩得直挺挺任蚂蚁咬的,原来是一只雏鸟,它的两眼只偶尔睁开半只,恐是怕咬,羽毛都湿了。
这个鸟儿太小,还不能自己保暖,看样子是被风从巢里吹落地,本来窝里的公主,现在就是蚂蚁嘴里的落汤鸡。
看它这么湿,这么狼狈,郎平右手抓了两根小树枝,像握筷子般,把它夹起,轻轻放在左手的树叶,这个小落汤鸡动也不动,只是它身爬满的蚂蚁雄兵们气急败坏惊地乱跑,人们不该打扰它们干活,也没有道理抢它们的食物,何况这东西郎平也不能吃。只是他现在比较同情这只小鸟,谁叫被他看见了。
郎平鼓着嘴吹气,没一会儿就把这个落汤鸡身的小强盗们吹掉大半,有些顽强的,便用筷子挑走。
等到它身干净了,郎平用筷子代替手指,在小公主头抚了几下,还用气吹她的脸。其实这家伙是公是母,郎平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呢,他心中就当它是个女的。
这小东西舒服了点,睁开半只左眼看郎平,竟“叽”地叫了一声。啊!你看这大地,满山的鸟儿,也不知有多少爸爸妈妈和鸟小孩,见郎平孤独,就遣了一只来给他做伴。
这一声呼唤,郎平是听过的,他知道小鸡呼唤母鸡的声音,很久以前,坛里面不知那里来的母狗,生了六只小狗,小狗还没张眼,也是唧唧呜呜地要奶吃,所以只要是婴儿,叫声都差不多。
郎平只愣不到一秒,就高兴了起来,在河边找了好些干草,编了一个小篮子,再把这个小公主放进去。它感觉舒服了,又叽叽地多叫了几声。
郎平欢喜,心中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帮这小东西找吃的。既然如此,今天便不再走了。
他在河边挑了个平坦的地方,在面生了火,再把小篮子放在温暖处,想想,走到河旁的草丛里面,捉了好几只毛虫,顺手采了几把野草和几朵野花,这样,全放进小篮中。只是这个小东西好像对郎平的用心全不感动,莫说吃一口,还往远的地方退了一步。
郎平心中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蛮子』,这其实是他心中常对雪娇的叫法,看来蛮子对他准备的食物没兴趣,大凡普通人手若来了这么一个娇贵的婴儿,最要费心,也最想看到的,便是这小东西大口地吃。郎平心想,蛮子可能还没长牙,不能给她吃这些成鸟的食物,那要如何是好?他灵机一动,看人家怎么喂,自己就怎么跟。
郎平又用干草做了一个盖,把蛮子盖好,这样就不怕有别的害物跑进来伤了它,然后再蹲在河边看,天有好多鸟儿“吉尔,吉尔”地叫,到处飞,一刻不停。郎平看准了它们的归处,轻轻跃树,看到了它们的巢,果见巢中一窝的小鸟,成鸟一飞来,便张大嘴大喊讨吃的。
只是到底成鸟喂了什么,他还是不明白,本想擒住一只,看牠嘴里的东西为何物,但又想,这样好像不太好。能这样想是对的,他又蹲在树,仔细地看这些鸟儿啄的是什么,看了好久他才弄懂,原来它们吃的,都是一些谷子和种子之类的小东西。
他于是跳下树,也集了一些野小麦,剥了壳,再用石头敲碎,想想,又添了些水,弄成糊糊的粥,也不知这样味道如何?他用薄树枝扳开蛮子的嘴,用硬树叶当勺子,硬喂了一口,也不知这样会不会噎死了这只小鸟?看她不动,好像也没有太痛苦,便又再强塞了几口粥进她嘴里。蛮子也不知是对了胃,还是抵抗不住郎平的蛮力,闭着眼睛没动,至少她没有呕吐,郎平心想,这样还算不错。
如此瞎闹一阵,夕阳西斜,树间的鸟儿开始安静,郎平以前从没有注意,想不到它们这么早睡,蛮子也是安静,他用小树枝戳了她一下,确定这个小公主不是正要死去,还能动,便让她去睡,此时心中又念起了雪娇。
这个时刻,雪娇在做什么?那日不见,今没见,她知道自己的远行吗?会为他担心吗?另几个玩伴又会怎么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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