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蓝田也很无奈,本来把那几首荀巨伯所作之诗词拿出来,可是在柳盈盈之后,几乎才子们,要不就闭了嘴,要不就是拿出真的好作品来,为她们添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的诗词在人群中传了出来。
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要是还把这几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诗词弄出去,感觉有点丢人。
尤其是那边,杜雪还派了小厮过来,说是让自己不要花钱了,只要写首诗就好,原因是她刚刚才得知,原来今日,那位顾家公子,不是来拆台的,而是和张家说好了的,他们这次是在打配合,双方砸钱砸诗,就是要以势夺人。
经过这一夜,只怕是接下来不论多少年,那绮云坊和碧云阁,都无人可撼动了。
杜雪是不甘心的,可是也没法子,这时候,除非是上百金花才能让她也挤进一线,可是那本就不可能,就算是那两位,恐怕青楼也是要把相当的收入奉上,才能得到这世族的支持。
正常人,谁拿得出那么多钱啊!
虽说这也是正常手段,可对于杜雪来说,这就是致命的,一个青楼姑娘,靠年轻吃饭的,能吃几年?
若是要被打压到这种程度,恐怕只能等上了年纪,草草嫁人了事。
或许是跟自己是以棋走红有关,杜雪倒是也有另辟蹊径的念头,花魁大赛,无非就是钱和诗,钱上头是不动脑筋了,诗词呢?
自己身边就有王蓝田这个万松书院的才子在啊!
于是乎,王蓝田同志,紧急和身边几位,东拼西凑起来,可是左看右看,自觉无脸见人。
这也没法子,和自己相好的几个同窗,大家基本上,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杜雪?你倒是有趣儿,还有这心思?”王凝之也很疑惑,眼前这位,不应该是直接拿钱砸的么,怎么突然要走才子路线了?
王蓝田尴尬地笑了笑,“凝之兄,你是不知道啊,那边柳盈盈有一首,里头说是夏日万花开不尽,独见其人盈盈来。现在墨竹那边倒是刚结束,还没多少诗,不过已经有了一句墨染碧湖人染霞,层峦叠嶂曲和寡。估计势头也不小啊。”
“这也不关我的事儿啊?”王凝之挑挑眉毛,自己今儿不是来看戏的吗?
“尤其是,”王蓝田声音低了些,“据说这一句,乃是那顾品义所作,这不更是打脸吗?好像就只有他懂欣赏似的。”
“王蓝田,胆子不小啊,耍心思都耍到我这儿来了,说实话!”
王蓝田脸上的表情顿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台上,墨云阁的表演即将结束了,另一边,那首独见其人盈盈来也已经被写出,挂在了绮云坊的台上。
“王蓝田,你再不说实话,只怕时间就来不及了哦。”王兰坐在那儿,笑嘻嘻地开口,讲道理,整个书院,她是最喜欢王蓝田的,这位公子,可能是万松书院几十年来最能逗趣儿的人了。…
“哎呀,好啦,杜雪派了个小厮过来,说她也是刚知道的消息,今晚……”
听了一阵儿,王凝之撇撇嘴,“可是,这关你什么事儿?你帮她做什么?”
“我,我,”王蓝田脸上一阵红,多亏了这夜色,才不明显,犹豫了好久,台上又是一曲舞罢,这才咬着牙开口了:“我挺喜欢这姑娘的!”
说完这句话,王蓝田似乎愣住了,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一个王氏子弟说出来的话。
要是自己娶了个青楼姑娘,怕是要成为千古笑柄啊!
说不定,能等上了年纪,做个妾?
还是养在外头好了?
看着王蓝田已经神游天外了,王凝之和王兰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不可置信,又瞧了眼徐婉,却见到她在抹眼睛。
“徐婉?”
“嗯。”徐婉闻言,答了一声,微微一笑,却见眼底有些发红。
心里叹息一声,王凝之大概是能明白的,有时候闲聊起来,也曾经打趣过她,徐婉却说,自己这辈子,绝不与人为妾,本就是青楼出身,为人所看不起,再为妾,只能是一辈子委屈,又有几个男人,会为了个青楼女子出头,而承担骂名呢?
当时,徐婉还笑着开玩笑,说自己以后就给小丫的孩子做干娘,等老了也就有人管了。
真是想不到啊,王蓝田这厮,还有这么一次勇敢的时候。
和徐婉的感动不同,不论是王凝之,还是王兰,都很明确,就王蓝田这种畏畏缩缩的性格,大概这也是喝多了,一时意气,要让一向以人上人自居的王蓝田,去为了个青楼姑娘得罪家里,得罪整个士林,那不就是在搞笑吗?
徐婉大概也是想到了,轻轻一声叹息,眨了眨眼,眼里倒映着的光芒,渐渐淡去。
“王蓝田。”
“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阵沉默,大眼瞪小眼。
“干嘛,看不出来这是下阙?你泡妞,自己一点儿力都不想出?”
看着王凝之就要暴起打人,王蓝田下意识就跑了,只是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
“兄长,这一句,有点厉害啊。”王兰意味深长地看过来,“怕是王蓝田补不全。”
“关我什么事?我是顺手帮个同窗,又不是要给儿子娶媳妇,还要我面面俱到啊。”王凝之很不爽,这一句,不应该是相当完美吗,怎么都得不到称赞的?
讲道理,王凝之是打算让王蓝田出个丑的,这大晚上的,莫名其妙,徐婉好容易现在过了些好日子,再被他感动了,鬼知道会干什么。
不过很可惜,王蓝田的脑子,那也是会转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台上,杜雪终于上场了。
整个台子,都被无数的灯光点亮,却不是来自外头,而是在脚下。
看得出来,天澜居是下了功夫了,也难怪她心有不甘了。…
整片台子,下头都是掏空的,薄薄的一层青石板架子,上面搭着薄得透光的布,与其他歌舞不同,这整个一舞,都只有她一个舞者。
脚下,仿佛星罗棋布,点点微光凝聚,让一身白裙的杜雪,几乎是被充盈的光芒所笼罩。
就像是一层发光的轻纱,披在她的身上一般。
而随着她的离开,脚下无数个灯笼也被熄灭,只有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光路。
“天澜居,没少花心思啊。”王凝之感叹一声。
没多久,天澜居的台子上,也挂了诗词出来,却和其他青楼不同,只有一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也行?”王凝之张大了嘴,看向王兰,却见到王兰也是一脸愣,什么时候开始,作诗也能半首半首作了?
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天澜居那边便传来消息,有一位才子与杜雪姑娘交好,今夜观赏歌舞之后,便作此残句。
那位才子说了,只有这一句,是他心有所感,临场而作,至于全篇,倒也不必强求,以无那份儿心境,何必勉强?
“非我不能,实不愿也。”
据说这是那位才子的原话,顿时就让大家惊为天人,这才是一个才子,应该有的气度和涵养,情由景生,拿得起,放得下。
王凝之傻眼了。
“这也行?”王兰咳嗽一声,重复了王凝之的话。
“快看!杜雪姑娘,居然亲自去感谢他了!”
“快看看,究竟是哪位才子,怎么在钱塘从未听说过啊?”
“有此一句,只怕是张家,顾家那两位公子哥,立马就被比下去了,哈哈哈哈……”
“那可不是,果然真的有才之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些虚的,有一句,便只说一句,真挚啊!”
至于另一边,杜雪亲自捧着酒,微微一福,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心里也是一片欣喜。
本来自己是没报多大希望的,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作为一个红牌,她当然是有研究过来这儿那些客人的。
王蓝田家世相当不错,人又有趣儿,还是万松书院的学子。
不过杜雪不傻,并不会听到书院的名头,就觉得里头一条狗都会作诗,万松书院这一年的学子中,要说真有大才的,大概也只有三个。
琅琊王氏二公子,王凝之。
上虞祝家庄,祝英台。
会稽梁山伯。
不过她也有见过那个梁山伯和祝英台,上次路过钱塘湖的时候,就见到岸边坐着的两人。
而且根据姐妹们的话,那两人古怪得很,梁山伯跑到钱塘湖,和姑娘们宣扬自己的什么治水方略祝英台则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至于那个王凝之,据说连顾家,顾堂秋大人的面子都不给,更是个霸王性子。
然而今儿她才明白,万松书院,是真的有一套啊!…
自己平日里和王蓝田相熟,根本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才华!还能说出那么有品位的话!
藏得这么深,真真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么?
心里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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