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千山白谷狐狸一脉出了个叛徒,因不服老狐王,勾结狼妖将狐王一家灭了个干净后自称为王,就连老狐王的遗孤也被双手逢于了狼族。
那遗孤被狼妖养在万妖蛊里,原是想让族人们瞧一瞧这宿敌之子是如何殒命,却不想那年幼的狐狸在蛊中食妖肉,饮妖血,踏着万千妖邪尸体造就的台阶,不过才二百余的年纪便引来了天雷。
养蛊者终消于蛊。
那一夜腥月轮空,撵着粘稠的血液浸在空气中绵绵不绝,狼谷与千山从郁郁葱葱到一片猩红不过这一夜。
那时狐狸才六百余岁。
与叛徒勾结的狼妖奔波入世,隐了踪迹是叫狐狸千年都未曾知晓。
狐狸成了蛊王,是最年轻的妖首。
可他却从未在哪处停留过,秉着心中难消的执念,寻了狼妖一载又一载的春秋,却在南国驻了足。
南国夜市熙熙攘攘,正有一角人声鼎沸。
化了人形,藏了妖气的狐狸背着手在不远处观望,凝心静气时只觉周遭人声皆入他耳。
“这蛇真是好生漂亮,剥了皮做件衣裳也定是好看。”
“只可惜捉蛇时,这雄雌双蛇都被断身,不然三条蛇的蛇皮做衣裳还更要好看。”
“你看这幼蛇,病蔫蔫的还不忘要咬人,待将它毒牙剃了,看它还威不威风!”
一双赤红的狐狸眸子透过人群瞧见了一条盘在笼子里,正弓着身子通体浑黑的幼蛇,幼蛇两旁躺着两条体型较大的黑蛇,似是丧命不久。
捕蛇人是名中年汉子,只是狐狸瞧不明白,看骨相这人分明应当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为何却生的一副贼眉鼠眼,邪气得很。
大概是个邪修,修炼的邪气法门久了,就连长相皮肉都被变得阴测测的。
小黑蛇吐着信子,似是嗅到了人群中的异样,金绿的蛇瞳穿过纷纷扰扰的人堆,直直地就凝住了狐狸,一刹那眸中似有摇尾乞怜的示弱。
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是不同的。
蛇瞳里的情绪,狐狸不愿读懂。
可望得久了,狐狸却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分明是从修罗炼狱里堪堪爬上来的恶鬼,怎的还得披上人皮行善积德。
狐狸不愿管这糟心事,可眼看那捕蛇汉手中的银月弯刀就要没入黑蛇体内,他脸上擒着自嘲的笑意,手指微抬间数道幽蓝狐火径直朝着捕蛇人冲去。
这异变,吓得围着蛇笼的看客四散奔波,原本喧嚣的街巷顿时间静谧一片。
狐火不紧不慢地将捕蛇汉缠着,任那壮汉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有那越缠越紧的幽蓝火焰,差不消便要将他的皮肉撕碎。
狐狸罗衣轻甩,脚步慢抬,狐火散在周身,映着花白如玉的发,霎时间都有股孤月的风采。
只见狐狸将手伸至幼蛇面前,将蛇崽渡到手臂上后,又径直将臂膀换了个方向,把蛇崽直直展在了捕蛇汉面前,开口间周身霎时寒凉一片。
“自己的仇人,自己杀。”
捕蛇汉瞧着被展到身前的黑蛇,顿时间有些后悔没有将这蛇的毒牙剃去,饶是现在越挣扎,这狐火便缠得越紧,有些灼伤皮肉之时,这汉子却觉得脖颈之间一片冰凉缠了上来,低头看去,一头浑身黝黑的毒蛇赫然呈在眼前。
蛇头朝他吐着信子,一双金绿蛇瞳中杀意难消,嘶鸣间那对毒牙更是已恨得沁出毒液来。
天地间刹那唯留有一声惨叫,在脖颈被折断之时戛然而止。
狐狸离去之时,蛇崽悄悄爬进了他的衣袖,一片混乱而又静谧的街巷里,独留有两条早已凉透的蛇身,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出来现形罢。”行至城外一片竹林内,狐狸衣袖轻甩,便将那蛇崽轻轻扔在枯叶铺就的地织上。
那蛇崽一落地,便化成了一位幼童的模样,只是脸上还有蛇鳞未消,不然,瞧着也是讨人欢喜的。
蛇童双手作了个不成形的揖,拜跪在狐狸身前,“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此恩不报非君子,我这命是您救下的,便是您的……”
“本座不要你的命。”狐狸眼中捏着戏谑的笑意,轻轻摆了摆手,“你自行离去罢。”
“前辈!”蛇童似是有些着急,见狐狸转身便要走,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影儿已无处可去,您既救了我,便留了我吧,我愿认您为主,生生世世为您效力!”
“那可恶的黑心修士已将我爹娘……您若不要我,哪怕我今日逃过去了,明日亦可危啊!”蛇童越说越急,抓着狐狸的衣袖盖过头顶,似是恨不得再钻回袖子里去。
“休要胡闹,”狐狸将袖子从蛇童手中抽离,正色瞧着他,“你大仇得报,可我亦有血仇未消,若你跟着我,也终日难逃一死,你可愿?”
蛇童闻言,未抬头凝视狐狸许久,便低下头去玩弄细嫩的手指去了,“爹娘说过,有恩要报恩,有仇得报仇……如今仇已报,您这大恩,我也得报。”
“……”狐狸一时语塞,瞧着面前低着头似是受了委屈的蛇童,越发的无奈,思躇良久也只吐出一个罢了。
好一个恩仇分明的蛇族。
“主人主人,我名为影儿,您且名甚?”蛇童端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在狐狸身侧,压着孩童的习性悄悄问道。
狐狸却是长叹了一口气,望着东边遥遥挂起的红日,眼底寒凉一片,“本座旧名早已迈过奈何,只怕如今早已投了胎。这从奈何桥仓皇而逃,遁入世间的名字,是忘川。”
世间皆有万般苦,唯有忘川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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