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为了遮盖眼角的乌青,戴着墨镜上班。本想请几天事假,考虑到期末将近,她决定甩下面子,决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复习进度。
她惴惴不安地进入办公室,同事们友好地与她打招呼——出于礼貌,他们假装对室内戴墨镜的怪异行为毫不在意;出于好奇,他们在后面偷窥她的一举一动,猜度她的遭遇。
进入教室,她一眼便看出孩子们眼里折射出的兴致与怀疑。虽然知道解释多余,她试图以诙谐的语气解释:“昨晚骑车摔了跤,眼珠子差点报废!雨天出门要当心啊!”她想,纵然不说出家暴的事实,他们也会猜出来的,他们不小啦。
曾经,她嫌45分钟时间太短,讲讲课本,扯扯课外话,根本就不够用。此刻,她觉得一节课实在熬人,下面竖着一支支火把,照得她浑身透亮,任何秘密都无法掩藏。作为教师,你还有何尊严?她的内心止不住泪流,外表还得逞强,平常一副雷厉风行的作风,此刻便不得有丝毫偏差。
失联一个礼拜后,在她几近绝望之时,高旭却兴冲冲地回到家,激动地说:“老婆,我被录取啦!老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上班,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你再也不用去教书,专心带孩子就成!”她冷静地望向他完全陌生的脸庞:“离婚吧。”
他突然跪下,痛哭流涕,狠命扇自己巴掌,说自己特别后悔动手,他知道作为丈夫这样做很混蛋,很没有道德,该千刀万剐。他请求原谅,称自己真的是失业,情绪异常低落,想去学校找她谈心,谁知不巧看到她跟男同事有说有笑。他动手,纯粹是出于爱她,是由爱生恨。现在知道是误会一场,他工作也落实了,他保证,再也不会乱吃醋。
宥嫣第一次看见他痛哭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疼,不知该去该留,只好抱着他的头一起哭。念在多年感情上,她选择留下来。后面的事实证明,这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由整天吹毛求疵演变为水火不容?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难道暴力是他唯一的解决手段吗?当这手段成了习惯,有一就有二,就有三,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施暴俨然成了变态的乐趣,成了他企图用之来控制她一辈子的工具,说不定施暴者还能调侃道:“一顿不打闷得慌!”
她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回到家看到的丈夫是何种面孔。其实,她比他更希望他能找到如意的工作,过上满意的生活,每天都有灿烂的心情。可那又如何?在职场看惯了脸色,碰得一鼻子灰,一肚子气无处撒,还不是回到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假象只会在大人们面前演绎,在高母或者养父母面前,高旭表现得如同绝世好男人,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
好在冬天穿了厚衣服,身上的伤痕完美地躲了起来,让她在亲人面前不至于暴露、颜面尽失,但淤青处隐隐作痛,时刻证明它们的存在。宥嫣看到他沉醉于自己的演技,只觉恶心想吐,不过她看到了希望,经常鼓励高旭回家看老人,或者怂恿高母常来城里居住。
情况的确有所好转,家暴的频率减少了,然而并没有消失。他是不会收手的,宥嫣绝望地想。她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各种凌辱,没有尊重的婚姻如何继续,没有温情的家庭如何存在?难道要让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家暴着长大?幽幽如果经历了这么黑暗的童年,日后会形成怎样压抑的性格,她不敢想象。
这是为什么?她爱他那么深,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深深的爱,因此才会那么信任他,把自己的财产、身体、灵魂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他,选择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于他。
她以为会得到同样的回报。
可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婚姻,心情好就给她展现花团锦簇的美好,遇到不顺,就肆意侮辱她。她受够了飘扬酒气的辱骂,受够了充满质疑的眼神,受够了关于他的一切一切——美好与罪恶都发腻,此时的暴戾更像是炫耀他以浪漫的方式成功俘虏了她。他要向世界宣布,她是专属于他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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