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大声呼喊，要求喝水吃饭，可是偌大的牢房，空无一人，根本没人回应，空旷阴暗的牢房，只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喊声。

他甚至一度怀疑，民军可能把牢里还有个人这事忘了。后来，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说话了，嗓子哑得不能发声，喉咙干得像要喷出火来，刚刚为了润喉，还能咽口唾沫，可现在，放在嘴里的舌头，像是一根干枯的木头，整个口腔里似乎连点湿气都没了。

于是，他干了这辈子最恶心、最无法想象的事情，喝自己的尿。没办法，为了活命，就算是吃人也在所不惜，何况喝尿？

五月初六下午，陈进被人押到县衙大堂，此时的他头脑已不清醒，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给他喂了些水和食物，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才慢慢恢复了视力和神智。

陈进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斜坐在大堂正中，身后站着十几个彪形大汉，面前的桌子已经倒在地上，他的一只脚踏在桌子的一条腿上，身后的猩红色斗篷显得杀气腾腾，一双恶狼似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下边。

堂下陈进身旁，范永斗双手被紧紧地绑在身后，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哀求的表情，颤声道：“大王如若放小的回去，小的必定感恩戴德，为大王进献白银五万两，以为军资。”

陈进跟随范永斗已有二十年，从未见过这位东家如此卑微地恳求别人，但从他要出五万两银子赎命的做法看，还是不改商人本性，他还在谈判。

“放屁！老子放你回去，还能再找到你吗？你少在这里跟老子耍花活，十万两白银一两不能少，十日之内送到老子营中，晚了一日，老子叫你脑袋搬家！我王子顺说话，吐唾沫就是个钉。让你这个手下去运银子，你在这老实呆着。”王子顺声如奔雷，在上面吼道，震得陈进鼓膜生疼。

“好好好，小的谨遵王命。还请大王准备些纸笔，我写两封信交代一下。”范永斗连声答应。

“哪里那么多事？写信干什么？”王子顺不耐烦地说道。

“回大王，小的太原分号银两不足，仅七万两左右，还要让陈进回宣化运回三万两来，没有我的命令，陈进动不了银库的银子。”范永斗解释道。

听范永斗如此说辞，陈进就知道信中必有蹊跷，因为太原分号的银子他的确动不了，可宣府总号的银库由他掌管，是可以动用的。

王子顺不疑有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准备好文房四宝。范永斗的双手被解开后，活动了几下，很快写好了两封信，刚要装进信封，只听王子顺喊了一声：“慢！拿过来！”

手下人从范永斗手中拿过两封信，欲交给王子顺，王子顺没接，突然暴起一脚蹬在那人的前胸上，那人被踹了个四脚朝天，王子顺大声呵斥道：“你他妈脑袋里装的是屎啊，我认识字吗？”随后头像他右边一偏，示意交给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那书生接过信，仔细看了两遍，对王子顺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范永斗将信装进信封，又小心地用火漆封上。接着将其中一封信交给王子顺，道：“这封信是交给太原分号王掌柜的，烦请大王派人送去，太原分号必将银子交送给大王。”

接着又拿起另一封信，递给陈进，道：“你务必将此信送到宣府总号洪掌柜手中，他会将银子交割给你，然后你再火速运到介休大王营中。路途遥远，沿途不甚安定，一定要小心谨慎，要走官道，从雁门关、怀仁、大同一线往返，切记切记！”

陈进嗓子哑了，无法回答，于是不住地点头，当他接过范永斗递过来的信的时候，隐约感到范永斗的手在微微颤抖。更令陈进吃惊的是，信的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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