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听卧子兄谈起,曾谓牧斋先生当世文坛泰斗,巍峨高峰,十分敬仰。只是诗风文风与云间派有所不同。”
修微笑道:“你如今的诗文也颇有云间风气,那你觉得我这偏竟陵派的如何?牧斋先生的虞山派又如何?”
“姐姐的诗词,婉鸾娟秀,自然是好的。牧斋先生长于史论,每每读他的文章,中夜亦能击节赞赏,激动万分。”
修微点头赞道:“这不就是了。什么云间派、竟陵派、虞山派,于我有用,便学了来,他们文人学者爱分门别派,那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无关!”
影怜近一年与云间士子相交,颇受他们的影响,也听了许多他们对其他派别的批判之语,然影怜读虞山诗文,竟陵派文字,甚至云间派鄙薄的宋人之诗,其中也有许多是自己深爱的,心中甚是纠结是非对错,不知当如何应对,修微此语,不啻醍醐灌顶的真言。
影怜开心的挽住修微道:
“姐姐,你这句话拯救了我!”
影怜一点就透,修微捏捏她的脸道:“你真是聪明得让我嫉妒!”
影怜一怔,抿嘴一笑道:“姐姐真是,你扁舟载书,作天涯之游,遍览湖山、遍访名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修微幽幽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挺喜欢我们这样自由的身份的。若是身为良家子,到你这样的年纪,便嫁做人妇,一生谨守本分,想一想,也挺无趣。这算是自我安慰吗?”
“我偶尔想,若当初未被周家赶出来,现在必然是那府里一个最不得志的妾室,任人作践,哪里能与姐姐这样谈论诗文,徜徉山水。有时候我也是深以为幸的!”
修微说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既有豁达的向往,又有淡淡的愁绪,影怜却双目深远,满怀期待。修微顿生知己之感,且影怜的性情行事,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而影怜亦是真诚之语,虽然他携诗贺寿,有“李卫学书称弟子”之语,毫不顾忌的表明自己有向眉公“学书”的意愿,且以卫夫人自比,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豪气,这都是为了扬名。然此举,也是效仿当初修微携诗拜访名士的做派,修微自然深知,也明白影怜此举一则是为扬名,二则足慰人生,不负这风尘中的自由。
既误入风尘,自伤自怜,还不如做个风尘中绝顶之人,与那文人士子争锋,尽显女子锋芒!
汪然明纵马前行,复又回来敲敲车壁道:
“两大才子,再有一刻钟,便到眉公的‘东佘山居’了。”
修微款言介绍道:
“陈眉公的“东佘山居”是当世造园大师张南垣(张涟,字南垣)的手笔,这个张先生,曾师从董公其昌学画,因此打造园林颇有水墨山水之趣,且最重‘天然’二字。对了牧斋先生在虞山的“拂水山庄”也是他打造的呢。”
“原来如此,辕文也曾提过,舒章家的‘横云山庄’也是一个姓张的松江府人设计的,不过辕文语焉不详,想来定是此人了。”
近几十年,江南时兴造园,像松江府城周围南北余塘,遍布名园,寸土寸金。眉公既然归隐,造园自然不能在城市,然村居又甚远,以他高调宣隐,又交游广阔的风格,在这以秀丽风景闻名的九峰三泖之东佘山造园,实在是十分得宜。
行不多时,车马已停,修微笑吟吟含蓄道:
“眉公此园依山而建,影怜,要准备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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