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雪,松声如怒。
眉公隐居之初,是在小昆山,近年却在东佘山筑室而居,修微和影怜同乘一车,望东佘山而去。
修微仍旧一身青灰色斜襟棉布道袍,影怜则是一身嫩黄云缎灰鼠大袄,竹青的妆花绒裙。挽一个堕马髻,发上一支梅花簪,耳边悬着珍珠坠子,浅淡清雅。
影怜听从修微的建议,并未穿儒服。
松江府虽然人文荟萃,世风宽容,然影怜时常儒服出行,即便几社之内,也有颇有微词。本朝历经太祖高皇帝讨元北伐时,檄文有云“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士子儒生之服,乃是恢复华夏衣冠正统,松江文士圈内颇有一些人,认为她一介教坊乐人,何敢侮辱儒生之服,因而对她大加斥责者。
修微在车里与影怜闲谈些眉公的事迹,她的角度自然与卧子等人不同。
“虽然眉公所交者,上至宰辅公卿,却性情随和,你的诗文才气,当今女子,也没两个人比得上,尽管以诗为贺,不必担心他会刁难于你。”
“是,我见姐姐的贺诗才是极好呢!以前看姐姐的‘一叶浮空无尽头,寒云风切水西流’一句则深秋之景尽也,姐姐怎么想来!”
修微嘴唇一弯,轻声一笑道:“你这嘴上抹的不是胭脂,是蜜吧?好话都被你说尽了。”
影怜掩面而笑:
“谁说我只有好话,要批评的,我张口就来呢!就这首,后面有一句:客思夜通千里梦,钟声不散五更愁。人家女子都写闺中愁,怎么偏你如游子过客般写羁旅之愁,那么有男儿气呢?”
修微知她实是褒扬,捏捏影怜丰润的脸颊道:
“你还打趣我?你那些诗,哪里没有男儿气?还整日穿儒服,就差直接说,我不想做女人了!”
影怜笑倒在车里,两人嘻嘻哈哈,声传车外。
然明敲敲车壁道:“什么欢乐的事,也不分我一点儿?”
修微撩开窗边帘子一角道:“然明兄饮风吹雪,风雅之至,我和影怜羡慕你呢!”
“两位坐观然明饮风吹雪,风雅倍增是吧?”
幽微放下帘子,影怜笑道:“风雪甚紧,汪先生为何非要骑马?”
“你不知道他,生性要强,十多年前我认识然明兄时,他可比现在胖多了,如今倒瘦了许多,你道为何?”
影怜好奇道:“为何?”
修微嗤地一笑道:“只因牧斋先生笑话他年虽不惑,身却惑于肥胖,然明兄忍不得,便学牧斋先生精于饮食,闲暇练气,这才瘦了。牧斋先生出行不避风雪,然明兄自然跟他学了!”
影怜忍不住笑道:“这么有趣吗?那牧斋先生呢,很瘦吗?”
“嗯,牧斋先生身形清瘦,精于养身健体,前两年曾经见过,年届五旬,看起来也不过不惑之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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