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嚷嚷道：“那是唱曲儿的时候，玉桥姐，真有这样的人吗？他倒不是娶老婆，倒是认了个妈来养他啊！”

苏芸坐在她身旁，按住她的手道：

“天下大了，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男人里头，有几个长情的？自古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可是白说的么？要我说，咱们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自己积攒点银两，即便没有男人，老了难道就不能过活？那世上守寡无子的女人可也没死绝呢。”

玉桥却道：“话虽如此，女子单门独户，终究不能长远，便是晚间有个偷儿，咱们也是无法，若再来些个逾墙而入的强盗……即便没有强盗，雇了长随，人家不娶老婆吗？一家子过得红火，难道还能替我们打算？有病有灾的时候，未必不起心诓骗了养老钱去……”

影怜想起几个月前宛君姐的话，当时诧异即便如宛君一般泼辣有为有豪爽气的女子，也要依附一个男子，如今听玉桥姐的话，没有娘家没有夫家的独身女子，即便身有财帛，要这样独自生活，原来如此艰难！

影怜心中微叹，提了执壶给众人都斟满了酒，举杯道：

“这一杯祝愿众姐妹，都能得遇良人！”

苏芸也起身道：“这个话好，来，我们都喝一杯！”

青云喝了酒，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忽而起身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去问问他！”

苏芸忙去拉她道：“你回来，你忙什么呢？听风就是雨的！”

莲生格格直笑道：“傻子，你去问，人家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你么？”

青云跺着脚焦躁道：“那，我让他发毒誓！”

莲生坐直了身子，学着男子的声气正色道：

“‘恩，娘子，我怎么会骗你，若我此心有违，天怒神厌。’青云，你是不是真傻？要骗你的人，还会怕发毒誓么？”

青云茫然坐下，六神无主！

玉桥微微一笑道：“我原讲这个，只是给妹妹们提个醒，人难得有知人之智，别莽撞就是，你怎么还急上了？若因此阻了你的好姻缘，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苏芸也劝解道：“可不是，这样去问可不行，太伤了情义。你安安稳稳坐着吧，多想一想，也就是了。”

苏芸和玉桥年纪相仿，玉桥柔顺，苏芸却是看似柔顺，心里极有主意的人。

玉桥侧身抚着青云的肩道：

“苏芸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你若愿意，可以请她为你相看相看。”

风月场中，姐妹们寻常接待来客是无妨的，但是对姐妹所中意之人，却要保持相当的距离。

青云犹疑道：“若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多心？”

莲生摇摇她的胳膊道：“让你别急！”

青云咬着唇，喝了半杯酒，又问玉桥：“姐姐再说说，可要在哪些事上头留心呢？”

玉桥思忖片刻道：“寻得良人，第一真心要紧。咱们毕竟不是贞洁烈妇，若挂念着旧事，现在再好，也不长久。第二是身家。不是咱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受不得苦，只是若无身家，也难免不遇见方才那样的替他挣钱去。那时……反倒不如现在这样自在了……”

玉桥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渐缓，越来越轻，大家本来看着她听她细说，说到后来时，各自沉吟思索，影怜毕竟尚未思虑如今就要嫁人的事，未免只当故事听了，抬眼却见玉桥眼中愁苦之色甚明，然又转瞬即逝！

兴许她是亲眼见过某位姐妹这等遭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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