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道:“刘贾,死者不能复生,就是你杀了刘绫还是活不回来,谁失去女儿也会痛心,只是你要冷静下来,每一个命案不是一样的。本后是你嫂子,刚才说过雪芙口舌锐利,也曾攻击过刘绫,也事实夺了刘绫的花魁之位,也事实是刘绫的人失手,也事实是本后监管不到有过,这样一来,刘绫真的罪不至死啊,我看不如这样吧,本后就收刘绫为女,责罚她为汉宫公主和亲匈奴,这总行了吧?”
刘邦听到这儿,心中惊叹,吕雉,也只有你才你想得出来,也亏你说得出口,也罢,朕就顺坡下驴吧,故意惊叫起来:“如此未必不好?刘绫因罪远嫁匈奴,终身不得回汉家,那不就是伏法活罪吗?刘泽,你以为呢?”刘泽一听,这样一来,女儿就不死了,只要她不死,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况且女儿成了汉家公主,那自己这个宗族就真正成了皇族了,哪有不同意的?立刻跪谢道:“臣愿意,谢皇上、皇后天恩!”对于这个结果,刘贾此时一腔怨愤已平,心里权衡,就算是自己感到不平又能怎么样呢?再和皇帝抗争下去,死的不仅是女儿,怕是自己这个荆王位和家人也得打水漂,还是赶紧拐了吧。虽是忍气吞声,也强压着不显现出来,立刻拜倒道:“这样一来,臣没话说。”刘邦又看了周昌、张苍一眼问:“你们两家以为呢?”周昌、张苍跪谢道:“如此一来,合乎情理,公正公平。”吕后又抚慰刘贾道:“本后同样册封你的亡女雪芙为汉家公主,以诸侯礼节厚葬。”刘贾无奈,也只得认了,谢恩呜咽而去办理后事去了。
刘邦和吕后回到洛阳宫,从天牢中提出刘绫和他的父亲刘泽相见。刘绫自以为必死,没想到还在宫中见了父亲,恍然如梦,听得父亲絮语道:“爱女啊,你本来身戴必死之罪,天幸得皇上、皇后出面认你为女,封为汉家公主,让你和亲匈奴,为匈奴单于的阏氏,你快快谢恩吧?”刘绫一听,顿时愣住了,继而大哭道:“这么说来,我是不用死了吧?”刘邦笑道:“当然不用死了,朕就封你为赵元公主吧?只是你愿意吗?”刘绫颔首道:“皇上、皇后,你们开恩留取绫儿命在,绫儿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后道:“哎,嫁去匈奴单于,富贵不可言,那单于冒顿孔武有力,素来仰慕中土,彬彬有礼,和往昔的胡主不一样,怎么让你是去赴汤蹈火呢?”说得刘绫脸都红了,父女一同谢恩。刘邦道:“此事不宜拖延,朕会让刘敬立刻去办,朕会让宗正刘郢将大聘礼送到府上。”于是,刘绫便在当时受了册封,只等到了吉日,刘邦再将封公主的印信送达就行了。
这时候,汉使刘敬从匈奴的南京王城藿人回来了,他同时还带来了匈奴的求亲使者左贤王曼丘臣,以及大单于冒顿的聘礼——骏马百匹,牛羊数百头,金玉无数,来迎娶汉公主。刘敬兴冲冲来见皇帝,中气充沛地叫道:“恭喜陛下,臣终于不辱使命,已经和单于谈好了,大单于承诺迎娶汉家公主,一过门就册封为阏氏,并保证认陛下为汉丈人,不再袭扰我们的边疆,大喜,大喜啊。”刘邦听了,苦涩一笑,道:“那好,你让匈奴求亲使者来觐见朕吧。”谒者便宣曼丘臣觐见,曼丘臣拜舞道:“臣是匈奴求亲的使者,左贤王曼丘臣是也,我们单于受天意迎娶汉家公主,聘礼也已经带来,以后汉匈就是亲家,这一门好亲,须要从头毛青走到头毛白,请陛下尽快嫁女,臣等好回去复命。”刘邦道:“好,三天后就是吉日,我们汉家就发嫁汉家公主!”
三天后,吉日已到,刘邦送嫁汉公主和亲匈奴,诏命刘敬为和亲大使,宗正刘郢,典客刘揭为副使,薄夫人携带其子刘恒,代行娘家人的姨娘和小舅子送嫁。刘敬身为和亲大使,身著大红喜装,喜气洋洋来辞别皇帝,拜道:“陛下,臣去送亲公主,只是还有一件事儿需要提前去办,请陛下让臣先得见公主一面,臣有些事儿需要当面交待,免得到时有纰漏。”刘邦回道:“我说建信侯,你好赖身为朝中要臣,男主外女主内你都不懂?国家大事你问朕,儿女婚嫁嘛,皇后在南宫等你呐,去吧。”说完也不看他,刘敬只得告退,急匆匆赶往洛阳南宫。
宫中自吕后以下,各位夫人嫔妃正在哭送公主,将个公主围城人山一样哭嫁,吕后听说刘敬来了,让他来见,刘敬道:“皇后娘娘,公主啥时候出阁?臣急着要先见见她,路上因有匈奴人在旁边不便说话,所以有些事儿要现在交代。”吕后故意拭泪道:“依照俺家沛丰婚俗出阁不得过午时,女儿远嫁,做娘的心里崩摧,你知道本宫现在有多难受吗?你还来聒噪,见公主干什么?你一个老头子大叔,你有意思吗?想看新娘子?”刘敬一听吓坏了,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臣曾是冒顿二师父,了解胡俗,我是怕有纰漏,到时候误了大事儿,我们就回来不好交代了。”
吕后冷冷地道:“你身为须眉男儿,出使和亲,不能独当一面,担当所有的变数?既然是有辱使命,你还想过回来?”这一句话吓得刘敬尿意都有了,喏喏而退,又遇上刘泽夫妇,一把捉住他的手道:“建信侯,此次和亲,远嫁的汉家女儿全靠你了。”刘敬一看他们哭天抹泪的样子,纳闷道:“真乃蹊跷,公主大婚,你俩哭得那么伤心?这是何故啊?”刘泽一听,脸色顿时吓白了,支支吾吾,一边吕后上前敷衍道:“刘敬,公主和亲远嫁,做臣子的难道不该哭送吗?”刘敬又触霉头,折腰道:“皇后恕罪,臣失言当责罚,应该,太应该了······”吕后这才拂袖而去。
将近午时,洛阳宫彩楼大开,汉宫哭送公主和亲,典客刘竭高叫引导匈奴左贤王曼丘臣道:“右为大边,请匈奴迎亲使者左贤王曼丘臣右进左出迎亲。”曼丘臣率匈奴使团恭迎公主,吕后拥起嘤嘤哭泣,一身被盖头彩服裹得不露一点身体的公主出阁,抱着登上车輦。皇帝刘邦手执红玉凤,碧玉龙一双,亲自放在公主彩车之上,祝愿道:“为国为家,发嫁发嫁!”这也是沛丰婚俗。此时刘邦也动了真感情,毕竟是有人为国出塞,洒下一行英雄泪。吉时已到,车輦出发,洛阳宫前欢声雷动,鼓乐弦管大作。京城洛阳百姓自发也来送亲,长街如堵,一直目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他们远去,正所谓
一代一代王昭君,
为免汉胡起烟尘。
一去不回埋白草,
汉家裙裾穹庐人。
汉家公主和亲一行出了雁门关,屯戍在句注城,夜来宿营在官驿中,刘敬去找驿馆驿官,摆下盛宴美酒去招待匈奴人,安排能喝的驿馆军卒去给匈奴人敬酒斗酒。匈奴左贤王曼丘臣心中高兴,大块吃肉,大坛饮酒,不知不觉喝高了,众匈奴人都是自幼生活在草原上,个个嗜酒如命,人人痛饮得酩酊大醉,呼呼倒头就睡了。刘敬一看这差不多了,即刻招来汉家团队,这时他又诧异的发现,薄夫人竟然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去匈奴送嫁,一时间弄得他一头雾水,恭问道:”夫人,你带着皇子刘恒已经不便,这怎么还有一个孩子啊?他谁呀?”薄夫人回道:“我奉皇后之命这么做,她让我到了匈奴再告诉你,所以,妾身不敢违拗,请大使休要再问了。”刘敬又碰了一鼻子灰,不好再问,他眼见得情势十分紧急,自己这个大使倒成了局外人,这可怎么办事儿?此时他的心中有诸多不祥的预感,他当然猜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这公主是不是有问题?
想到这儿,他可坐不住了,去找副使刘郢、刘竭,还是那个意思,让他们请公主出来。刘郢不屑道:“你见公主干什么?做你的和亲大使就行了,真是一头老驴。”刘敬大怒,当着众人面训诫道:“现在过了雁门关,已经临近匈奴地界,什么情况都会有,我刘敬命不值钱,但是,一旦有失,就会连坐大家,任谁也别想回中土?”他这一句话吓得大家默不作声,气氛尴尬在那儿。此时,一个脆生生的悦耳童音回道:“侯爷,那个公主本不是俺家皇姐,她是营陵侯叔叔家的绫儿姐姐。”
原来这发声的是小王子刘恒,一句话说得刘敬热泪盈眶,鼻子一酸,道:“还是王子娃娃明事理,将来定是能成大事的人,大家以为我傻啊,我就料到了这茬,你们蒙我干什么?怕我知道了实情不来?我能那样吗?我直言告诉你们,一旦出了事,大家就会都命丧匈奴,大家都是不想活着回去吧?这对于中土的别人又有什么干系?大家以为匈奴单于傻啊?不说别的,单单韩王信那一关就过不了,他认识鲁元公主,现在因为皇帝所逼迫失国,和皇帝正是一肚子仇恨,他肯定会去告诉冒顿,我们用一个假冒的公主去和亲,冒顿会放过我们吗?做梦都别想。现在我用计灌醉了匈奴人,就是找一个机会商量怎么办,大家说,听不听我的?”就在这个时候,赵元公主突然现身,施礼道:“刘敬大使,绫儿早就听说你了,你一直都是当朝能臣,我早就认为要见你,可是,刘郢、刘竭两位叔叔不让,他怕你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公主变故不去匈奴,耽误和亲大事儿。建信侯亚父,刘绫是汉家女儿之身,我来和亲,就是希望两家和好,大家平安,我听你的。”刘敬凝重的回答道:“好,由我来安排!”
汉和亲终于到了藿人,匈奴的南都,曼丘臣先使人报喜,冒顿闻信,亲率右贤王王黄等百官,诸如贤王、骨蠹王、大当户、骨都侯以及阏氏以下诸夫人,全都是骑乘高头骏马,驰骋而来,五彩缤纷,流苏飘飘,将汉家和亲使团迎入城中。这对于刘敬来说,都没什么,当他们来到单于金帐的时候,阏氏古丽上前替公主挑开盖头,所有人发出一阵啧啧惊叹,古丽即对冒顿恭喜道:“大单于,自古以来中土都是我们仰慕的对象,能娶到中土女子,是天赐的荣幸!臣妾恭喜单于又得天人,古丽甘心让出阏氏之位。”冒顿叫一声:“好!还是阏氏你明理。”说着一挥手,宣布婚礼开始。
就在这时候,让刘敬他们要命的担心还是出现了,匈奴人闪开一个人胡同,两个中原人露脸了,他们是韩王信和臧衍,冒顿这意思分明不过了,他这是让韩王信现身来验明眼前是不是真的汉家公主。刘敬看得分明,即对刘绫眨眨眼,刘绫领会,毫不怯场,出来对韩王信裣衽盈盈一拜,朗声道:“韩王信叔叔,侄女儿礼拜,代父皇问韩亚父安好!”这一来,可就把韩王信震住了,他虽是认识鲁元公主,但是骤然之间也不敢断言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小女孩女大十八变,变化大啊。可是,现在这公主一见自己就认得,那肯定就是鲁元公主了,只是也好像不对啊,就这么一犹豫,冒顿就等不及了,托词问道:“韩王信,你的故国公主还好吧?”冒顿言下之意是,韩王信你不是认识汉家公主吗?这个不是假冒的吧?韩王信让刘绫这一拜弄得蒙圈了,他一时分辨不得,哪敢肯定,如今被冒顿追问,无法回答,只是含糊应道:“啊···好!”一声好字落下,冒顿一挥手,顿时,鼓角铮鸣,金帐里胡笳胡旋舞翩跹,婚礼正式就开始了。
冒顿和刘绫洞房花烛,缔结了汉匈姻缘,次日,双双拜谢娘家人,冒顿以庶母礼节拜谢薄夫人,又以国舅之礼重重打发了刘恒,事情到此,也就功德圆满,冒顿封汉家公主为阏氏,故阏氏古丽罢黜为夫人,好在古丽心胸广阔,不以为意。大宴了四五日,刘敬请去,汉胡两家便开始了盟誓。就在金帐里正要进行盟誓的时候,突然,韩王信闯了进来,高叫:“大单于且慢,臣回去再三思量,确定这公主乃是假的。”冒顿一听,须眉戟张,拍案而起怒斥:“什么?汉天子敢欺我,哼!本单于要让所有来使一个不留,立刻发兵进攻中土······”刘敬一听,赶忙驳斥道:“韩王信,你不要以一个人的仇怨,来诽谤公主,公主哪有假的?现在公主已经和大单于结为夫妇,你什么意思?昨天怎么不说?”韩王信道:“刘邦让我失国,背井离乡不假,但公主是假的也不假,我认得她,刘邦之女刘乐。”
冒顿凶狠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得大家面如死灰,刘郢、刘竭腿都软了,瘫坐在地,心中暗叫:“完了,完了,死在这里了,这一回该死不该来······”冒顿突然笑了,看着小孩刘恒道:“你们我都信不过,我让我的小国舅来说,小国舅,你说这公主是你皇姐吗?”刘恒从容站出来道:“大单于,刘敬说得对,公主是真的,是我皇姐,韩王信亚父说得也对,她不是刘乐姐姐,她是赵元公主刘绫儿皇姐姐······”冒顿讶怪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韩王信急了道:“大单于,刘邦只有一个公主,那这个赵元公主指定是假的。”刘恒指着韩王信道:“韩亚父叔叔,单于是要娶鲁元姐姐吗?娘,你让我外甥出来先认爹了。”薄夫人赶紧带出另外一个孩子出来,让他拜倒在冒顿前面叫道:“爹!”薄夫人道:“大单于,皇帝有诏,大公主早嫁赵王张敖,这是她的孩子,已经六岁了,你要娶她也成,先让她孩子认父吧。”冒顿听完大怒道:“岂有此理,我堂堂匈奴大单于,汉岂能以为人母为人妻嫁我?赵元公主美丽贤淑,我们已经成婚,韩王信你就休要节外生枝,你退下吧你,回去屯兵东垣去吧,这儿暂时没你的事儿了,二师父娄敬,我们继续盟誓。”
就这样一场生死劫难在惊天中化解,韩王信本意邀功请赏,要让刘邦的汉匈和亲落空,谁料到反而是自己落得过备遭羞辱,含悲忍泪退下。从此,赵元公主刘绫和匈奴单于结为夫妇,冒顿后来又让古丽和刘绫并列二阏氏,汉胡息兵,传为一段佳话,和亲制度从此成为中原皇家首创,平息干戈,一直到汉武帝的时候中断不提。数日后,冒顿送汉和亲使团回中原,一直送到铜鞮汉边境,到了离别时光,刘绫抱着薄夫人哭得死去活来,连天也落泪,寒雨漫漫下了起来。就着这时,懂事儿的刘恒来一句道:“姐姐休要悲伤,等我长大了,我就要父皇封我做代王,那就靠近你了,你也可以常回家看看我·。”一句话说得刘绫心痛如绞,抱着刘恒痛哭了一场,就这么分手了。或许是天意冥冥,刘恒后面果然被封为代王守边,没少借刘绫匈奴之力,后文有叙。
娄敬一行进了雁门关,都松了一口长气,犹如重生一般,刘敬这才问起薄夫人道:“你带着连个孩子,原来是事先就有预谋,夫人真神人也。”薄夫人道:“小女子哪敢居功,这一切都是留候张良所教的。”听到这里,大家不胜唏嘘,往洛阳凯旋回去。
上回说到赵王张敖自从皇帝突然莅临自己府邸,不但自己备受羞辱,还被逼得退了和公主的亲事,一时间五内俱焚,即对皇帝请求离开京城洛阳去邯郸戍边,表章呈上去后,也没个回应。手下的大臣贯高、赵午、孟舒一个个为他愤愤不平,磨拳擦掌要干点事,虽是自己极力弹压,但已经是暗流涌动不已,这可弄得他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这一天,赵午突然来报:“皇后驾临······”张敖一听,头上嗡地如同挨了一闷棍,哀叹一声:“完了,这回完了······”一屁股瘫坐在席上,他实在是不知道吕后的突然来临,是不是会给他带来灭顶的祸殃,也不知吕后驾临所为何事?这张敖凶吉如何?又有什么惊天大灾难大欢喜发生,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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