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我再也没有睡着,半夜的癫风裹着细雨声想要破门而入,夹杂着些愤怒与挑衅的情绪,像一头倔牛。翌日清晨,天还未完全醒来,被暴风袭击一夜的天空倒还懒起床来了。院外的桃树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引起注意的竟是隔壁的几个孩子,他们正在中间试图寻找一模一样的树叶。
按照大队会议协定,月初可以跟着宰个牲口。牲口老了,或者病了,可以杀了,弄点儿肉给村民分分。而队长一大早就去退聘礼了,他从黑夜到白天都满脸刻意的愧歉,他出门时,又戴上了那顶绅士的帽子。于是,分肉的这个任务就落到我头上了。
提到那个地方,我不自觉地摸了下肩膀。几天前,我曾经去那个闲置的猪圈房找工具。在里边,找到了一辆大车架子以及房顶上的马蜂窝。车架子,实在无力搬动。于是,就有几个孩子起意捅马蜂窝。我逃跑不及,被倒下的木架子压了肩膀,一到阴雨天就疼。
村口,村民烧好了开水,准备好了工具,砧板上传来惨烈的猪叫声以及锣鼓喧天的爆竹声。眺望四周,唯一有标识的几艘小船也消失不见,偌大的湖面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朦胧的黎明在这座岛上发出闪烁的微光,那是个恐怖的早晨,看不到初升的太阳,看不到笑盈盈的天空,也感觉不到正在沉睡的大自然,被押着去断头台的是不会注意湖边盛开的花朵,只会想着砧板和利刃,想着头与身体分离,想着终点的墓穴。
人群里,孩子不知世俗的蹦着跳着,捡起地上未全部燃烧的爆竹,把袋子塞的满满的;偶尔躲在大人身后,惊恐地打量着大人们的世界;但想到午饭或晚饭会改一往清淡的伙食,也跟着大人们的节奏变得欢乐起来;小孩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大人们提着篮子与木桶一涌而上,还没等分配的人完成最后的敲锣仪式,盆子里满是鲜血的猪肉被一抢而空,剩一些老弱病残的人茫然无措地看着仓管他们。
的确,人财物全部被集中到了集体手中。换言之,权力高度垄断,往往跨越本来设定的界限,有的人根本无力去对抗。
那时候这些小干部,有大民主的监督,似乎情况好很多。但对于当时的吃喝问题,还是普遍存在的,比如,晚上要商量分配的事情,等到村民走了,就剩下队长、会计啥的,几个人就炒点白菜和花生米,喝点酒啥的。
在晚间的全体会议后,还有一个闭门会。能喝小酒的,主体是管理层。按照架构设计,“高层”彼此之间是存在监督的。队长,负责管理和监督,但在财务上不能越俎代庖,与此同时,会计也受出纳和保管员的牵制,因为他们分别掌管着金库和粮库的钥匙。不得不说,这牵制了彼此,防止了腐败的发生。但只是简单的夜宵,并不算腐败。
当我回去时,院外倒下的桃树被重新栽种了起来,巍巍颤颤地触碰着风,直到没有了威胁,才扬起身子来。杨喜财家的孩子每天都站在墙角学牛羊叫,惹得朱贵娇在屋里直跺脚,她讨厌孩子不是没有原因。正如她所说,孩子是糟糕的,因为孩子一出生就学会了哭。可朱爱娇坚持“人之初,性本善”,她们经常为了争论那个问题而忘记了墙外的恼人声。
父女三人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各自有意无意地避开着。朱爱娇自从知道镇长退了彩礼,心情倒愈发显得沉重,再加上学堂停学,她心事重重,还把自己的手给烫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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