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雨后,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小的光斑后,湖口县迎来了炎热的夏天。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帮人放牛的工作,一开始那地主不愿意雇我,说我是个乞讨的残疾者,肯定跑不过牛,还说什么把我卖了也不值他的一头牛,当然,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可能最后那地主败给了他的良心,才允许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收留了我这个废人,他同意让我晚上住在牛棚里,并一个月支付我8.99元,且提供一顿晚饭,我像是找到了栖身之所般的高兴,终于不用低着头在大街上乞讨,也不用风餐露宿,更不用担心明天的如何。
整个夏天,我都和牛待着一起,放牛的生活,说累也累,说轻松也轻松,每日,天微亮,我就得把牛赶到山的那头去,牛吃完草之后,我又得把牛赶到平原去,那样,我有限的目光才能照看到全部。如果赶累了,我就趴在牛身上,那老牛啊,走路像是摸瞎一样晃晃荡荡的,晃的我直想睡觉,但是又不能睡觉啊,万一牛不见了,可怎么办啊,于是就读教书先生读过的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哪谁知,越念越困,不知不觉,在蝉鸣、闷热、稍许有风的夏天,伴着牛浅浅的呼吸中,打架累的眼皮终于有了归宿。
后来呢,不仅要放牛,雇主还给了我一个袋子,让我跟在牛后面捡牛屎,他说牛拉的屎,等干了之后可以用来烤火,可后来我发现,牛屎不仅能烤火,还能滋养草木,凡是有牛屎的地方,草长的尤为青绿。日复一日,我每天置身清澈的湖水中与碧蓝的天空中,四周是碧绿的荷叶与粉嫩拔高的荷花,荷花毫无形象地大笑,而我愣头愣脑不明所以地跟着露出浅浅的笑意。平原中心没有绿荫遮蔽,我常仰头看了看天上毒辣辣的日头,随手扯了一片大荷叶扣在云栖的头上,见牛怔住,笑眯眯地又扯了一片往自己头上一扣:“这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呐。”那时模样就是放牛郎,以前骑马的风采全无,忍不住想笑,垂眼憋了憋,见到湖水中自己的倒影与我半斤八两,但还是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就这样,我过着忙里偷闲的日子,也算过得去,那时我便在想,好像放一辈子牛也不是不可以。
可我还是很想家,很想雷公盾。自责与悔恨常常出现在我梦里,如果当初没有带着雷公盾一起,或许他现在过得很好,但我深知如果只是逃避现实的托词,也深知自己回不去了。
几个月下来,十八头牛,数来数去都不对,加上我一起都凑不够,在那个年代,劳工不要说工资了,我这条贱命可能都抵不上那几头牛,怎么办呢,三思之后,无奈带着6块多钱又连夜出逃。
半个月之后,我终于到了都昌,那个雷公盾心心念念的都昌,他说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他去了都昌,所以,他想知道都昌到底有什么魔力,使得为人母抛下自己的亲骨肉,我很想坐在他坟前,告诉他,都昌这座城市根本没有魔力,这座城市与其他城市一样,充满了不安与躁动,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濒临彭蠡泽确立了都昌在江西五水汇一湖的金三角重要名称,那座无名小城如今名震四方,朱元璋在这里折损数千人的几条路再次给都昌带来生机。都昌与未遭灭之前有一样,再度成为广大地区的活动中心,敞开的大门接受滚滚而来的的人,不论欢不欢迎,其中包括我这种乞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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