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窦固回军车师,仍令耿恭为先锋,但见耿恭三百兵,死伤无数,仅剩石修、张封等十余骑,不禁感伤道:“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今虽燕然勒石,但士卒十去五六,他们的家人,正翘首盼归,我又如何向他们交待?”
耿秉道:“人必有一死,何况征战?军人马革裹尸,是无上荣光,总好过平平凡凡的死,这也没办法,只好待回师凯旋以后,禀明皇上,厚恤英烈,宣示天下,这样,死去的勇士才能在茫茫草原安息瞑目。”
窦固点头称是,问耿恭:“耿恭,你只有十余骑了,这样,你到各营遍挑百战勇士。攻打车师,还需要你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哩。”耿恭领命,与吴猛、范羌、李敢等人驰入各营,召回当初攻打上原的士卒。这些士卒,原为凉州边境的百姓,因为匈奴侵掠,家破人亡,随吴猛、李敢落草为寇,后随耿恭。
凑起三百兵,耿恭跃马,率众先行。耿秉相送,问:“弟弟胆略过人,但千万要小心,前次你以三百兵吸引十万匈奴,是因为呼衍王过于谨慎,多疑少决,要是换成别的将领,不管不顾,一味冲杀,那不是很危险。”
耿恭道:“哥哥,行军打仗,本是舔钢刀,稍一不慎,便即流血丧命,我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与敌决战,见机行事,哪能畏首畏尾?以前卫青、霍去病,能一战扬名大漠,除了智勇过人,也有天意眷顾。”
耿秉知耿恭说的有道理,默然不语,过了一会,道:“我见弟左手隐隐有血迹,行动有些不便,却是为什么?”耿恭道:“这些小伤,算不得什么。弟就算无手无脚,也能斩断坚石,横断深水呢。”耿秉哪里肯放心?再三追问受伤经过,耿恭才一一说出:
收到窦固停止追击的将令,耿恭喝令吴猛、李敢回军,李敢不从,破口骂道:“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使的鬼,他娘的,老在窦将军面前说坏话,哼,下次有机会,我拧下他的头来,根根拨掉他的胡须。”
耿恭怒道:“李敢,军令如山,刘将军也是军中主将,你怎么能够以下犯上、有事没事便骂上几句?”李敢小声道:“骂也骂不得,哼,我口上不骂,心里也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吴猛道:“哥哥,听说前去百余里,便是匈奴王庭,匈奴兵力,主要在左右贤王,今左贤王兵败,正该集聚汉兵,乘锐追击,直捣黄龙,为什么突然回军?那多可惜。”
耿恭思索了一会,道:“我估计窦将军一定是担忧汉兵过少,不足以尽灭匈奴王庭,停止追击也是情理之中。唉,匈奴如野草,自愈力强,武帝时,举全国之力,不断对匈奴用兵,即便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名将,还是不能使其灭亡,我怕我们一走,匈奴便会死灰复燃。”
耿恭与吴猛互相嗟叹。那匈奴见汉兵撤退,以为他们惧怕,居然聚了数十人,截击耿恭。耿恭大怒,舞起长枪,扎倒几人,吴猛抽出长剑,劈砍刺剁,也杀死数人,匈奴知道厉害,“啊”地一声,四散逃开。耿恭回马,却不见了李敢,惊问:“猛弟,李敢呢?”
吴猛收刀入鞘,也十分惊惶,道:“刚一心杀虏了,没有注意到李敢,他老想杀匈奴,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独自追击去了。”
耿恭叫苦不迭,道:“他一人一骑,追击匈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耿恭回首一看,手下仅十余骑,犹豫了一下,问道:“匈奴王庭在前,谁敢与我前去寻找李敢?”
众人都大声应道:“愿随将军,杀入王庭。”喊声震天,居然无一人胆怯!耿恭欣慰,道:“大汉的勇士们,这次攻击王庭,九死一生,可不可以报出你们的姓名,好让九泉之下,彼此相识,互为兄弟,同生共死!”一名士卒拍马上前,道:“我是汉兵石修!”
“我是汉兵张封!”
“我是汉兵唐可贵!”
“我是汉兵高锋!”
……
耿恭热血沸腾,听得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地报完姓名,翻身上马,高叫道:“走,让我们不顾一切,杀入王庭吧!”他一马当先,飞驰而去,十余骑汉兵,紧随其后,呼叫着冲向草原深处。窦固的将令,早抛置脑后了。
风声呼呼,吴猛道:“哥哥,李敢痛恨匈奴,又向来好杀,他必定往匈奴多的地方去了。”耿恭点头。驰马奔了一阵,陆续见到零零散散的匈奴兵,丢魂落魄,耿恭叹道:“匈奴也是强国,没想到一战而败,窘落到如此地步,可见得强弱异势,不可预料,君王须得慎战呢。”
耿恭正在叹息,忽听得吴猛叫道:“哥哥快看,前面有好多匈奴,怕是有几百人,好像有人在打斗,马匹穿梭不定。”耿恭仔细一瞧,大喜道:“正是李敢,走,快杀向去。”
十余骑汉军举刀向前,见李敢被围在中间,杀得正紧,不时有匈奴掉下马来。李敢两柄马刀舞得呼呼转,但气力渐为不济,左遮右挡,汗流浃背,脸上抹的血,早被汗水冲花,一张脸,红一块,黑一块,如戏子般,望来很是可笑。他见了耿恭,奋力砍出几刀,逼退匈奴,大叫道:“哥哥快来,这匈奴很是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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