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台渐渐平静下来,散落一地的弓箭,诉着刚刚惊心魂魄的一幕。虎卫一言不发,掉头匆匆离去。忽然,背后有人轻轻唤道:“魏狐,魏狐……”虎卫一愣,猛地回头,只见那人白发白须,一脸阴险的笑容,带着几丝杀气,正是下博候刘张!虎卫脸色大变!
刘张嘿嘿笑道:“魏狐,你那债一波三折,使得愈发娴熟了!哼,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竟躲在宫中,真是用心良苦!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塞外?终身不踏入中原半步呢?好,好,好得很……”
虎卫铁塔一般的身影,竟在阳光里有些发抖,他的手紧紧按住马刀,却怎么也拨不出来!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明白你什么!”完,转过身,匆匆离去。那些往事,却浮向心头。
这虎卫便是魏狐!当年,他跟随刘张镇守玉门关,乃是军中司马,骁勇无比,屡立战功,刘张对他颇为垂爱。然而,那年大雪,耿广为救刘张,身陷匈奴包围,刘张惧怕,束手旁观,魏狐愤愤不已,道:“耿将军为救我们,奋不顾身,今日我们突围,却置其不顾,这等作为,为下英雄所不耻!”他不等刘张答应,拍马舞刀,冲向前去,刘张无奈,踌躇了一阵,还是随后杀去。后来耿广战死,耿况性烈如火,恩怨分明,若知其子真正死因,定会报复,刘张非常惧怕,遂找了原由,将知晓此事的部将一个个杀死。惟有魏狐,武艺高强,又心翼翼,刘张一直没有机会杀他。一日,匈奴来犯,刘张令魏狐带三百兵去战。魏狐领命,见匈奴多如牛毛,突然明白刘张用意。然而,到了此际,却无退路,咬牙杀了进去,终至不敌,手下兵死伤殆尽,他一人一骑,冲出重围,回至玉门关。刘张冷笑道:“你不是讲义气吗?为什么人手下兵死光了,你却不以身殉国呢?今苟且偷生回来,又有什么面目呢?”魏狐无言以对,刘张以兵败为由,令人将魏狐拖了出去,杖责了五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当晚,刘张又持剑闯入帐中,前来暗杀魏狐。魏狐打斗了一,又受了杖伤,哪里能敌?刘张毫不费力,一剑透胸,魏狐倒地不起。刘张以为他死了,便即离去。没想到,魏狐并没有死,他知刘张啀呲必报,十分残忍,必不会放过自己,挣扎着离开,躲在塞外,过了一个多月,伤竟好了。他知刘张必不会放过自己,本想去中原,却又不敢。思索良久,痛下绝心,竟以刀割面,弄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就算刘张见了,也不能认识自己。脸伤好了后,魏狐又在塞外来,恰好虎贲营都尉张延寿遇匈奴袭击,被他所救,便随张延寿去了虎贲营。只是,经那事后,魏狐性情大变,平时心翼翼,又寡言少语,苟活在世间。今番被刘张撞见,虎卫当然心惊胆战。
刘张望着虎卫慢慢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晚,魏狐的尸体不翼而飞,令他战战兢兢。这些年来,刘张始终放心不下!耿广之死,就算耿家有人知道,他也能矢口否认,可是,有人证在,如何抵赖呢?当年马防出“耳边火,弓未长兄与弟,却远扬”时,刘张便猜想,魏狐并没有死,而是去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地方,竟是皇宫!
耿恭被抬回虎贲营,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腹部有如刀割,杨晏、范羌、石修等人守在床边,他心里感到一丝温暖,轻轻道:“虎卫呢?快唤虎卫过来。”
秃鹰领命,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秃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耿都尉,耿都尉,虎、虎卫不见了……”
杨晏惊道:“怎么可能?再去找找看!”
秃鹰递来一片竹书,上面仅一个字:别!这个冷冷冰冰,真是字如其人。耿恭叹息一声:“我早料他,必有一日,会离开虎贲营,却未想到,走得如此匆忙!”他挣扎着坐起来,范羌等人忙道:“哥哥,你且休息!”
耿恭摇头道:“不行,我得去虎卫家瞧瞧,晚了,就不行了!这一次,恐怕我免不了牢狱之灾!”
范羌失声道:“哥哥,这次秋射,你立了大功,皇上封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牢狱之灾呢!”
耿恭叹息:“北匈奴使者携箭入场,谋刺皇上东海王政、新都候刘畅皆被杀,虎贲营负责安全,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谈什么功劳呢?即使皇上不追究,恐怕窦将军也不会放过我。”
杨晏默然不语,忽然道:“哥哥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耿恭摇摇头,忍着剧痛,便要下床。众人无奈,找了一辆马车,飞快奔往虎卫家里。
不一会儿,已至虎卫家郑秃鹰隔门喊了几声:“虎都尉,虎都尉!”四下寂寂,悄然无声,风在门口呼呼闯过。众人推开门,屋内一片阴冷、潮湿,夹杂着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范羌扶着耿恭,在屋内缓缓行了几步。墙角几坛酒,散着郁郁香味。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那柄大刀,和那幅贴在墙壁上的画,已不见了踪影。耿恭站了许久,转过身来。忽然,他看到墙壁上,隐隐有几行字,他赶忙令秃鹰点亮油灯,凑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耳边火,弓未长兄与弟,却远扬”,耿恭又想起那幅画,心怦怦直跳:“这虎卫,定然知道我父亲的死因,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又要去哪里呢?”
耿恭怔住了。杨晏忽然道:“哥哥休急,虎都尉在墙壁上写了这些字,心中必有悔意,过些时候,他或许会来找哥哥,我们不妨回虎贲营,耐心等候。”耿恭细细一思,颇觉有理,遂出了虎卫家,返至虎贲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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