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瞥了徐昊一眼,感觉这位幕中前辈今天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说起话来毫无忌讳,各种揶揄。也罢,他敢说,我就敢听,就当是多了解一些长安权贵圈子的消息。
“苏参军是看在晋王世子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投入晋王幕中,帮世子看住这位晋王大人,别让晋王捅娄子的。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人家刘校尉是来感谢参军的,参军却还担心人家记恨晋王,特意留下开解劝慰。”
“你方才说,晋王世子?”
“是啊,你是不知道,晋王世子的风评可比晋王要好多了。世子年且五十,肃穆威仪,严明公正。怎么说吧,晋王世子是苏参军的忘年之交,也是苏参军口中的“端方君子,不怒自威”。”
陈翔点了点头,苏庭越律人律己极为严苛,不随意阿谀奉承。能成为他的好友,成为他口中的君子,为人处世可想而知。
“这么想想,晋王也挺惨的啊。上朝要跪拜自己的侄孙,回家要接受自家中年长子的冷眼,好不容易出来带兵离京三千里外,还有苏参军在这儿碍手碍脚。这王爷当得,也真没什么意思了。”徐昊的话越来越过分,取笑起晋王,语气中竟然还带上了一丝轻蔑。
陈翔板起脸来,认真的说:“徐参议,慎言。”
徐昊重重地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子,长叹一声:“人生区区数十载,追名逐利,瞻前顾后,倒头来也不过是一梦黄粱,一冢孤坟。陈季云,你说,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正因为世事无常,人生短促,才需锐意进取,励精图治,求功名以垂青史,立殊勋以张大业。若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一生未见天高地阔,只是空言世事不过如此。自以为通达,其实可笑。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勋,方才不负这天生地载,父母养育之身。”陈翔立身,慨然答道。
徐昊哑然失笑:“你啊,这么激动干什么。提三尺剑,立不世勋,哈哈,你真信吗?陈季云,你看着东征大军,连同民夫,浩浩荡荡十数万众,真是壮观。可是百年之后,具是一抔黄土,自天子至于庶人,又有何人能免?”
“徐昊,大白天在军营里说胡话,大冬天还拿了把扇子,我看你这是疯了吧。”陈翔呵斥道。
徐昊猛地摇了两下扇子,嗤笑一声:“我没疯,只是心火难奈,且作狂吟罢了。”说着,就手舞足蹈起来。
“来人啊。”陈翔眼看情况不对,徐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连忙招呼起人来,想要把徐昊给制住。周围的卫士还没反应过来时,营帐中倒是冲出一位将领,国字脸,重眉阔耳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是刘福荣校尉当面吗?我是苏参军麾下的行军参议陈翔。那位也是苏参议麾下的行军参议徐昊,不知何故,忽然举止癫狂,言辞荒诞。烦请将军先将其制服,交由苏参军发落。”
苏庭越此时也从营中走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吼一声:“徐昊,你干什么!”
这一声吼,直接将徐昊给镇住了。他缓缓地将头转向苏庭越,双眼通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参军,我对不起你,我让你丢脸了。”
苏庭越闭上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他带下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关上两个时辰,醒醒脑子。待我稍后发落。”几个士卒走过来,带走了浑身发软,瘫倒在地的徐昊。
苏庭越睁开眼,向刘福荣一拱手,说:“刘将军,庭越驭下不严,让您见笑了。”
刘福荣摆了摆手,说:“哪里哪里,参军太谦虚了,军中压力大,这种事情难免的。参军恩德,刘某铭记于心。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陈翔和苏庭越一起送走了刘福荣之后,就被苏庭越叫进了中军营帐。
“刘福荣的事情……”
“徐参议告诉我了。”
苏庭越摇摇头:“唉。徐昊这些天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我怀疑可能和前些天收到的家书有关,但是怎么问他,他都不说。今天他爆发出来也好,不管是什么事情,能宣泄出来,终归是好事。”
“军中人多嘴杂,按照他这样的状态,容易惹祸。我看啊,还是找机会把他送回家去,让家人陪伴会好些。”陈翔建议道。
“你们两个,怎么都想让对方回家去。我心里有数,他一把年纪了,至今还是一个无品级的幕僚,立功的机会不多,看看吧,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苏庭越说着,有些唏嘘。
陈翔颔首不语。
“好了,闲话暂且打住。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战事,你来说说,这番巡查水文,有何发现。”
“是。此番巡查期间,发现松河和乌尔河的水位确实明显下降了,而且我们发现了松河中有三处可以容纳人马涉水而过的浅滩,参军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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