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掩盖住情绪波动,装出一副有些胆小的样子,说:“只是这事情好像传的越来越广了,要是走漏什么风声,晋王家大业大不怕,就是怕拿我们顶罪。”
说起来也奇怪,连郭志平这样的普通骑士都知道的各种原委,那至少说明这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可郑宝瑞偏偏行事谨慎,在我这儿一点话头都没露。不知是晋王府向来粗疏,只有郑宝瑞特别谨慎小心,还是有人在偷偷把这个事情散布开,想要坏了晋王府的名声。陈翔心中如是想着。
郭志平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京中惯例,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再说,能为一个行军参议的名头花费三千两的家族,本身也不是好惹的,谁又会吃饱了撑着来得罪人?本身来混军功,自然也要出点血,这样前线拼杀的将士也能捞点好处。这种事情,哪怕闹到皇帝那儿也不怕。”
陈翔有些愕然,这样明火执仗的大气,还真的是令人惊讶啊。大周律法严苛,原来也是对上不对下的。
只是,这三千两,自己应该出吗?如果要出,这钱该怎么筹?
祁县陈除非砸锅卖铁,不然出不起这个钱。太原陈也许出得起,可他们本来推荐我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当然不可能出钱。连云寨或许能出这个钱,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哪怕是拿出了钱,如果有人知道我的根脚,问一句这钱是那儿来的,我能解释吗?
更何况,三千两银子能办多少事情,至于扔到晋王府中去听个响动,买个晋王的笑脸?不,是买个给晋王赔笑脸的机会。我奢侈到这个地步了吗?
陈翔看着特别神气的郭志平,突然板起面孔,对着他就是一个长揖。
郭志平退了一步,有些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陈翔正色道:“陈翔给您赔礼了,郭兄请恕罪。我方才是小人之心,故意在套你的话,其实并没有准备银两上交的打算。”
郭志平愣了一下,苦笑道:“那,那也没什么。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别和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行了。”
陈翔说:“不。不告诉外人,不惹事,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但单如此,怎么能对得起郭兄弟担着的风险呢,又如何能弥补我心中的愧疚之意呢?”说着,陈翔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银子,塞在了郭志平的手中。“这两锭银子一共是四十两,算是我的赔礼,还请郭兄收下。”
郭志平连忙抬手向外推,口中说道,“使不得,使不得。”陈翔见状,反问:“莫非是郭兄弟不肯原谅我?”
郭志平有些犹豫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收这银子,说白了也就是自己不小心被陈翔套了话去,无心之失,下次注意点也就罢了。可是如果自己收下了钱,感觉就有些自己是为了银子出卖晋王府的情报给外人,这事儿可就可大可小了。可这一方面陈翔拿话头逼着,另一方面,这怀里沉甸甸的银子也确实诱人,明知这样不对,可郭志平的拒绝却又是那么的无力。
陈翔看破了郭志平的欲拒还迎,索性直接将银两往郭志平怀中一塞,口中说着:“郭兄弟,你就别推辞了,闹腾久了,你营中的长官该起疑了。”
这么一说,郭志平心中更慌,却也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默认了落入怀中的银两。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府的几位总管,真的是……唉,上面人吃肉,连口汤也不给底下人喝,不然,何至于此啊。”
陈翔笑了,他知道郭志平是在抱怨晋王府中给他的待遇太差,以至于几十两银子就能让他动摇。从人家收钱一收就是三千两来看,确实好像薄待了这些随侍的玄甲骑士。可是,人心若不知足,给多少才算是“没有薄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左右不过是心中欲壑难填,给自己找个理由罢了。
郭志平心潮起伏不定,许久之后定下神来,准备回营。告别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其实陈公子,你可以糊弄我,何必把在套我的话这件事说的这么明白呢?”
陈翔说:“君子待人以诚,诈术小道,偶尔使用,不可沉迷。再说,我相信,我不会永远是一名行军参议,郭兄弟也不会永远只是一名大头兵。”
郭志平听了,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翔,拱手一拜,并不答话,转身就走了。
陈翔看着他的背影,想道:
拿钱办事,这种事情的心防一旦突破,有一就有二,渐渐便习以为常了。慢慢来,我在晋王府中就多了一个线人。忠诚,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感恩,只要有一丝缝隙,便难以为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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