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半晌,李浔才从绣着花鸟的屏风后走出来,穿着一身青白色衣裳,面如冠玉,气质沉静。
蔡攸问他:“可都听到了?”
李浔说:“听到了,他在打探我的情况。”
蔡攸靠在椅上:“我帮你挡了过去。”
“不过,‘才华横溢,胆略过人’说的都是心里话,你给我做事,我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浔弟日后前程必然不凡。”
蔡攸上个弟弟前两天刚过世。
李浔露出笑容,礼貌说:“我知道,多谢。”
他开口点出:“我听一个门人说,江宁府出现山洪,薛昂这个一地知府却不在。请假回京,这下有的麻烦了。”
蔡攸笑了一声:“麻烦也是他薛昂的麻烦。等他被参,就知道有个靠山是多么紧要。”
薛昂在的时候,他故意不开口提醒。就等着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找上门。蔡攸按着桌下的匣子,抚摸着上面精美的花纹。
容貌姣好的婢女上前给两人斟茶。
李浔说:“贵府消息灵通,山洪的事连薛昂这一地长官都还不知情,更别说朝中大臣们。”
“江宁一地虽然富庶,不过也不当紧,等后面我给他换个地方做官便是。”
蔡攸意有所指,看着李浔:“我这里不怕当官犯错,只怕不心诚。”
“我想起诗会前我见过薛采一面,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李浔轻声说。
“说的什么?”
“这官场上大伙儿都是婊子,哪个能得上头青睐,哪个就能出头。”
蔡攸哈哈大笑,笑得胸口闷痛才止住。
他虚虚点着一脸正经的李浔,“你小子,把朝中百官都骂进去了。”
他捂着心口:“说得好,那几位相公就是头牌。”
“正好,明日你和学里请个假,让蔡休那小子也请假,你们两个替我去作客。”
李浔问:“不知是见谁?”
“去见另一群想当头牌的人……”蔡攸看向虚空,一下下敲着木匣。
里面是一位朝臣这辈子的积蓄。
……
……
蔡休坐立难安。
他左边,一群文官聚在一起,讨论着《五经正义》里的《春秋》,说什么“子应乎母,以胶投漆”。
他一句也没听懂。
在他右边,又有一群学子,吟诗作赋,把前面李白的诗改了两个字,争着作出下句,看谁作得好。
蔡休头皮发麻。
拽了拽一旁坐着,跟他一样一窍不通的李浔:“攸堂兄怎么想的,就让我们来听这个?”
这个时候,只有和他一样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几个的李浔能给他安慰。
李浔身边也坐着几个官员。
这几个人听着学子们和文官们争论,时不时还附和几句。
李浔压低声音,对蔡休说:“不怕,我们是替蔡攸当评委的。”
蔡休理解了“评委”这个词的意思,李浔总能说出一些古怪但很贴切的词,很有意思。
但他还是愁眉苦脸,瞪着眼睛看吵架的学子:“评委是不需要作诗,但他们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看我们都坐着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打起来,光骂人顶什么用?”
李浔看到蔡休旁边有人端起茶杯,遮住脸,耻与这小胖子同席。
他笑了笑,目光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石青色衣裳的官员。
那个给他送过礼,给他签过字的人,刑部员外郎,谢文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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