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宝钗屋内,英莲认真地一笔一画描红,宝钗坐在一旁看书,莺儿在旁伺候着。相处了两日,宝钗发现这个叫英莲的丫头,虽说和自己同龄,但心思单纯,呆呆傻傻的。自己旁敲侧击地套她的话,她懵懵懂懂地答非所问,反倒是开门见山地问她什么,她却一五一十没有任何隐瞒。
对她的身世和与北静王是如何相识的,宝钗在了解清楚之余,也对北静王越发地好奇。
心中不禁寻思“若是照英莲所说,王爷出手并非是看上了她,只是偶然遇见出于怜悯,顺手为之。不过这丫头现下对王爷感恩戴德,以后多半会是王爷的贴身丫鬟或许抬妾也大有可能,现如今把她放在府中跟我识字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如二叔所言,王爷想通过英莲这丫头了解了解自己的品性。”念及此,宝钗脸庞有些微微发烫。
正胡思乱想间,哥哥薛蟠从外间推门而入,人还没进门就吆喝道:“妹妹,明日那江南商会举办的年会,二叔非要带上我......”
话未说完,就被宝钗打断:“哥哥怎么如此莽撞,进来也不先敲门,还有英莲在这呢。”宝钗气恼地白了自己兄长一眼。
英莲道:“不妨事的,薛大爷既有事要和小姐说,那英莲就先回房,一会再来。”
见妹子埋怨,薛蟠也不在意,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英莲,直到英莲出了门去,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嘿嘿笑道:“北静王爷的眼光真不错,怎么就让我先遇见这丫头。”
见兄长这副模样,宝钗没好气地冷笑道:“哼,我劝哥哥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英莲是北静王爷府上的人,哥哥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若让母亲和二叔知道了,可没哥哥的好果子吃。”宝钗对自己兄长的品性从来就没什么信心,所以提前给他提个醒。”
见妹子不悦,薛蟠忙道:“妹子说什么呢,为兄再胡闹,也不会去跟北静王爷抢人。这不,二叔非要带我去那劳什子年会,就是让我当面感谢北静王爷前日的出手相助。何况,若是因为我,坏了家里的大事,母亲和二叔还不得揭了我的皮。我也没脸再见妹子了。”说罢,嘿嘿一笑望着宝钗挤眉弄眼。
宝钗听兄长胡言乱语,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正色道:“哥哥慎言,若哥哥再这般疯言疯语,我就告诉母亲去。”
莺儿见小姐生气,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大爷若真这么为小姐着想,就多听听小姐的话吧。英莲姑娘迟早是要回北静王爷身边的,若北静王爷从英莲那得知大爷这般作态,肯定会轻看我们薛家。”
那薛蟠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一听颇觉得有理。便点头笑道:“妹子放心,今日起为兄不在这英莲姑娘跟前出现就得了,不打扰你们读书识字了。这两日城内到处搜索什么长江鲟,搞得人心惶惶的,母亲拘了我两日,可憋死我了。今日有人约了为兄在云顶楼宴饮,为兄赴约去了。”说罢,大摇大摆的出去了。宝钗与莺儿对望一样,莺儿抿嘴而笑,宝钗无奈地摇了摇头。
甄府,甄应嘉的书房内。甄应嘉看完手中的信轻皱眉头。坐在下首的甄应叙见兄长神色好奇道:“大哥,太妃信中说了什么?”
甄应嘉将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
甄应叙一目十行,快速看完抬头不解道:“大哥,娘娘的意思是想将雅琪许给北静王爷,这是好事啊,怎么看大哥好像还有些犹豫。”
甄应嘉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们甄家传承至今近百年,可以说是盛极一时,二弟以为这是何故?”
甄应叙想都没想便道:“当然是太祖皇帝恩德,我甄家祖上锐意进取,几代人前仆后继才有今日之盛况。”
甄应嘉又摇了摇头道:“你这话对,也不全对。我甄家屹立百年不倒,究其根本原因是圣眷正隆,代代不衰。你我祖母乃是太祖高皇帝的奶母,太祖念祖母之德,四次南巡皆落驾于我甄家,使我甄家一时风光无两;后祖母又将姑母许给当年还是豫亲王的太上皇为侧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妃,又保我甄家几十年不衰。”
甄应叙点头道:“大哥所言不错,可这跟北静王结亲有什么关系?”
甄应嘉自顾自道:“现如今,日月双悬照乾坤,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早已暗流涌动了。否则,为何太上皇派北静王爷来参加今年的年会,当今圣上又为何会安排史鼎卫戍南京。若按惯例,往年这年会都是两江总督出面意思到了就行了。虽说我甄家与北静王爷同属太上皇一系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如今这种局势,太上皇与太妃都上了年纪,我就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甄应叙隐隐约约听懂了又似没听懂,开口问道:“大哥你在担心什么?”
甄应嘉抬眼了扫了眼弟弟又道:“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甄家说是皇亲国戚,可皇家自古便无亲情可讲。若无太妃照应,我甄家也不过就是一普通富户而已。北静王爷如今倒是颇有权势,与之交好我不反对,但若是联姻,当今圣上会怎么想?要知道当初武勋以及我们这些人都是看好义忠亲王承继大统的,对当今圣上从未打上眼。如今有太妃在其中缓和,当今圣上又极为孝顺,太上皇与太妃健在,这些我们倒也无虞。若以后太上皇龙御归天,太妃也薨去,我们甄家该如何。所以太妃此举,我着实有些疑惑。太妃不会不清楚这些,可却故意为之。实在让人费解。”
甄应叙道:“大哥是怀疑,太妃有意加害我甄家?”
甄应嘉道:“二弟想到哪去了,太妃毕竟是甄家人,又是你我嫡亲姑母,怎会如此,只是其中或许有什么隐秘你我不清楚罢了。”
甄应叙道:“那我们该如何?”
甄应嘉道:“不急,先看看再说,反正雅琪还小,等过一两年雅琪及笄了再说。这件事先不要惊动老太太,你我知道就行了。孙家的事情你不要掺和,北静王爷已经敲定了把孙家在江苏境内的铺面给了薛家,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都打过招呼了。”
甄应叙酸道:“知道了,这北静王爷为何对薛家如此照顾?不过这薛汝盛也是个老狐狸。”
甄应嘉道:“那薛家应该是走了史鼎的路子和北静王搭上了线,何况那薛王氏还是王子腾之妹,北静王爷估计也不好拒绝。这些事我们不用管了,只要把太上皇的循例准备妥当就行了。”
次日,一年一度的江南商会年会在玄武湖畔的烟雨楼举办。巳时三刻,来参加年会的商贾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场了。金陵甄家作为金陵商会的会长又是东道主不但包下了整座烟雨楼,而且一早就来了。甄家两兄弟春风满面,笑脸迎人。
烟雨楼的三楼是主会场,至午时初刻,人差不多到齐了。四五张八仙桌上都摆上了上好的茶水点心。这江南各地的商贾也趁此机会联络感情,薛家也在其中,场面一时欢声笑语,热络非凡。
一位略略发福的中年男子主动上前与甄应嘉客套:“友忠(甄应嘉字)兄近来可好?”
甄应嘉见来人是杭州商会的会长邵元显,便笑道:“原来是文怀(邵元显字)兄,小弟一向都好。倒是文怀兄最近春风得意,听说孙家在浙江七八成的铺面都让文怀兄吃下了,文怀兄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呀。”
邵元显谦虚笑道:“友忠兄就别取笑小弟了,其实你我都清楚,若不是北静王爷果断出手拿下了孙家。我邵元显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于事无补。我听闻,今日王爷也会驾临会场,友忠兄到时可要帮小弟引荐一番。”
甄应嘉道:“文怀兄客气,时间也差不多了,别让各位同行等久了,王爷要来估计还有一阵子,我们先说说商会的事情,文怀兄,请。”
邵元显点头客气了一番,二人一并上了三楼。三楼众人见甄邵二人上来,连忙起来寒暄见礼。五张八仙桌分散开来,金陵商会一桌,苏杭商会一桌,扬州商会一桌,徽州商会一桌,还有一桌也都是像绍兴,宁波,合肥这些地方上的豪商巨贾。
除这五桌外,还又设有两席,一席为各商会会长,一席则是最上首为北静王爷所设。甄邵二人一边与众人寒暄点头,一边往各商会会长那一席走去。
待众人坐下,甄应嘉才举起杯盏笑道:“感谢各位同行远道而来,各位一路辛苦了,应嘉谨代表金陵商会敬各位同行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余下众人也纷纷举杯。
甄应嘉继续道:“今日除了每年年会的例行公事外,还有一位尊贵的大人物驾临,想必有些同行都有所耳闻,不错,就是北静王爷。前阵子孙家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没想到我金陵商会竟混进了倭寇的奸细,若不是王爷洞察入微,这等见利忘义,数典忘祖的畜生还不知潜伏到何时。鉴于此,与各位同行商议后,我金陵商会今后将不再设副会长一职。”此言一出,底下各人交头接耳。薛汝盛坐在金陵商会这一桌,作为金陵商会一员已经提前知晓了,旁边坐着的薛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自顾自的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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