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是后来一路追到晋阳的,通过在洛阳的了解和与刘辩的接触,逢纪认为刘辩不会在这些事上与王家搞僵,但是王家需要拿出一个让刘辩满意的态度;而王隗和裴茂关系密切,两人不可能没有讨论过这些事。
果然不出逢纪所料,裴茂说道:“这件事其实也简单,太原本地的王家,想来拜见皇上,汾阳邑那边的铁矿,有一半是王家的族人在经营;王家的家主王隗希望皇上能指点一二。”
刘辩点点头:“太原郡要发展,离不开地方上的父老帮衬,这次能守住晋阳,也是亏了王家,只是我想知道是哪一个王家,护匈中郎将王柔?还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王允家?”
刘辩把话挑明,让盖勋三人同时松了口气,这说明刘辩没打算玩什么心眼;那一切就好办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裴茂急忙回答:“王柔一支的威望在军中,王柔的弟弟王泽目前是代郡太守,并不在太原;想觐见皇上的是王允的大哥王隗。”
刘辩笑了笑问:“王隗他算不算大将军的人?”
裴茂一惊,这才明白盖勋前面催促自己的意思,王隗要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这个觐见就很微妙了。王隗的目的是为自家事来和刘辩商议的,还是替何进来试探刘辩的,会把事情推向不同的方向。
再有,王隗根本没资格代何进出面,何进的心腹逢纪就站在旁边,如果谈的是与大将军何进有关的事,逢纪岂不比王隗更合适更方便;要是王隗单独谈王家与刘辩的合作,那就等于贴上了刘辩的标签,逢纪要是汇报到洛阳,何进又会怎么想,王隗有没有这个胆子承担这个后果。
裴家和王家都是大族,就算比起弘农杨氏也差不了太多,在骨子里是轻视何进的,可形势比人强,何进现在权势滔天,有些事是可以想,但是不可做,尤其不可说。裴茂微笑道:“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想在太原郡仿造并州商号,单独成立一个太原商号。”
裴茂一下子抛出了底牌,让逢纪心里一阵哀鸣,这些豪门就是靠不住,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太原商号是何进想要与刘辩打擂台的举动,逢纪有些严肃地看着刘辩。
“不可能。”刘辩似乎根本没在意何进和王家的影响力:“并州商号是半官方性质的,负责给西园军和护匈奴军提供物资,任命的负责人都是朝廷的官员;太原商号要是插手,很容易造成物资供给的脱节,影响前线战事。裴茂,你帮我回个话,见面没问题,太原商号也没有问题,但是不可能在供给这边分一杯羹。”
逢纪和盖勋同时颔首,刘辩的这个表态很重要,等于是直接告诉王隗,太原商号能做的就是民间的生意;可要是没有供给这块好处,太原商号又有什么意义。裴茂面不改色笑道:“皇上亲临并州,想必对并州有一个规划吧?”
刘德然往火盆里添了点木炭,晋阳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好在刘辩的身份特殊,取暖的木炭、皮袍、葡萄酒始终是几倍供给,即便是在行军中,也从来没少过。刘辩摆摆手:“官场上的事我不过问,我来并州,是想给自己划拉一些资产,盖勋,你和裴茂、逢纪商议一下,能不能找到一处或者两处荒城,让并州商号安置流民。”
裴茂眼神一亮:“汾阳邑就是一座荒废的城堡,安置个三五千人不成问题;还有五原塞,现在只是安排了不到一千的匈奴人住在那边,听说这次鲜卑南下,这些匈奴人不是被杀就是逃走了,已经成为空城。”
盖勋大怒:“裴茂,说什么呢?五原塞在匈奴王庭北面,是针对鲜卑大军的前哨,原本就应该是匈奴人驻守的地方。如果让流民住在那里,一旦鲜卑人南下打草,岂不是让那些人去送死?”
刘辩想了想,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北宋蕃兵招募方式,思索着说:“无所谓,只要城堡是好的就行,不少匈奴人在颍川、东郡、赵郡居住,都入了户籍;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召集愿意加入大汉户籍的匈奴人,鲜卑人也行,让他们在五原塞居住,分给他们牧场或者田地,战士编入护匈奴营,家眷编入太原郡户籍。”
“五原郡。”逢纪急忙纠正了一句,心中却掀起巨浪,这可是他亲眼所见,刘辩连五原郡和太原郡管辖的地盘都搞不清楚,明显着主意是在片刻之间想到的。一个随意的设想就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不管这个思路最后能不能成功,刘辩的这种洞察力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逢纪现在有点明白,杨奇、荀彧这些人为什么看好刘辩,刘辩的这些长处要是在以后执政的时候发展出来,恐怕朝堂上就会有一个新的气象。盖勋和裴茂同样吃惊,他们两人可不仅仅是名士,都有在官场上十几年的经验,比刘辩自己更清楚这个法子的杀伤力;能成为汉人是很多匈奴平民的愿望,只要朝廷开这个口子,匈奴各部立马会面临瓦解的危险。
裴茂沉着地说:“皇上,五原塞的事,最好让卢刺史和雁门太守郭缊商议。”
裴茂的想法就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去烦这个神,皇上你不是说不管政事吗?那我们还是回到生意上;在官场这潭浑水中历练了许多年,裴茂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也没有把自己的名士头衔当做一回事,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说话。
刘辩是差不多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只能是微微一笑,低头喝茶,裴茂这个名士经商的话,成就肯定也不会低。逢纪眼神阴毒的看了一眼裴茂,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县令,现在站在这里的感觉就是封疆大吏,我的地盘我做主。
“皇上,看在大将军和王允的份上,还是要给个面子!”盖勋能在长安那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靠的不仅仅是压制别人,该有的眼界和手段还是有的;逢纪和裴茂都打着何进的招牌,只有自己说话,才能给刘辩下台阶的机会,也只有刘辩下了台阶,所有的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刘辩的身份,无法挑剔的大人物,只要是说几句不打算收回去的话,何进也只能干瞪眼;刘辩放下茶碗,显得非常为难的样子说:“五原塞关系着很大一笔生意,就按一开始的两千人算,家属多少也会有一点,要是全部住在城里,几乎就是一个小县城,一个生意空白的小县城。”
刘辩给了屋内四个人想象的空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茂:“皇上是打算开设榷场?”
裴茂算是真正看出来了,刘辩心里头憋着坏呢?开设榷场的手段不算高明,但很实用,五原塞的距离够远,不管走哪条路,那些私下与西部鲜卑人贸易的商队,从此绕不开五原塞,假如刘辩让并州商号来负责,那么榷场挣的钱就进了并州商号的腰包。
“榷场是朝廷的事,裴大人问早了,”盖勋不冷不热语气,让裴茂一滞;裴茂随即笑道:“盖大人,太原郡和雁门郡有的时候不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那些附边的匈奴部落,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盖勋冷不丁地抱怨了一句:“匈奴人是越来越狡猾了,只是太原郡的事,还轮不到匈奴做主。”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盖勋可是护匈奴中郎将,不仅太原郡的匈奴,就是整个并州、河东,已经雍州那边的匈奴部落,都在盖勋的管辖范围之内。逢纪暗笑,裴茂在刘辩面前连起码的信任都还没有获得,怎么可以与刘辩来商议这样的大事。
门开了一下,杨亮带着一名护卫送进来酒菜,同时带进来一阵寒风,让裴茂心里发凉;他忽然想起王允送回来的信,对于把盖勋这样的重臣调出长安,谁都认为是刘辩与何进的一个失策,但是王允猜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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