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打算不打算,不过是天为被,地为床,走到哪就算哪,浪迹天涯罢。”
“既是读书人,即将二月春闱,可要去?”
那兰若寺的宁采臣便是要上京赶考者。
“春闱会试不考也罢,便是考上又能如何?吾由北而南,所过之处,大多民不聊生。更有甚者,饿殍满乡,流民易子相食。
吾曾以为发奋图强将来为官一方,或可改变这局面。
但经历越多,看得越真,方知,大厦之将颓,绝非少数人凭一腔热血就可力挽狂澜的。
与其在这千疮百孔的朝廷修修补补,倒不如让它彻底腐烂。无大乱,便无大治。
若以迂腐之心,勉力维持,到头来,害的不过是更多无辜而已。”
江陵微惊,在读书人里敢说这般话的,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足下也是读书人吧?是否觉得吾满嘴胡言?如同异类?”
江陵摇头,或许这观念在同时代的其他书生看来,确是大逆不道。但若以后世角度观之,他所言反而尽显真理。
“不,我反而很赞同你的看法。”
“哦?”燕赤霞也似意外:“那足下如何看待皇权?”
江陵笑道:“这要看你问哪方面了。”
“贤人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然,现实却总是相反,无论何朝代,都是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我想问的是,古之先贤是否也是在胡言乱语,从一开始就在蛊惑人心?”
江陵失笑,这燕赤霞先抨朝廷,后抨先贤,作为读书人,也当真是好大胆子。
“先贤是否胡言乱语,我不好断言。但他们所言所著,在我看来,都只是一种理想。是一种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的理想。
倘若迷而信之,则必落迂腐;可若完全不信,这世间一旦失去对理想的希望,那与地狱估计也无二般了。”
“哈哈哈哈……”燕赤霞笑了,仰天大笑,“说得好,这人间,或许也本就是一方地狱。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要在苦海横渡,尝尽酸甜苦辣,到得彼岸则为仙,淹于苦海则轮于凡,可纵古至今,又能有几人,能横渡彼岸呢?!不过是一生蹉跎,到头来镜花水月而已。”
“这话,倒是消极了。”
“然,这也便是我的【心界】,三年前异人传我法,曾言,我若能堪破‘镜花水月’的【心界】,便有再会之期。我问他如何堪破,他只说出世入世,自能破之。
简单一句话,我为之努力三年,许是我悟性终究不足,怕是此生都难破了。”
江陵颔首,心有所感。
他所谓的心界,也可看成是眼界或者是格局。
格局小者,等于自己圈地为牢。若不能跳出,则一生都会被困在其中。
如今的燕赤霞看世间,如同镜花水月,这境界已远胜一般人,可于道法一途,却还未算入门。
‘镜花水月都不算入门,那何种心境,才能算入门?’
“不知你所参何法,会不会此法本身就有所限?”
燕赤霞道:“异人所传半部《乾坤一气功》,曾言此法可至仙,功法无所限,成就看个人。应该只是我個人问题而已。”
乾坤一气功?
这还是江陵首次听到这个世界与道法有关的典籍之名。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燕赤霞忽摆手道:“足下也不必指点,我知你心界远高于我,但异人曾说,心界提升全凭自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陵一时微愣,心说你这倒是误会了,我可没什么好指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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