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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中，经堂殿里。

一名身穿道袍，毛发已经灰白的老道士坐在一个蒲团上，对面的蒲团坐着一个小道童。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只是老道士讲的入神，小道童听得却未津津有味，时不时掰一下自己的手指头，捋一下自己那柄小拂尘的须丝。

门外走进来一名中年道士，附耳对老道士说了几句话。

老道士脸色一变，让中年道士到门外候着，然后笑着对小道童说：“清阳啊，为师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的功课就先到这，你回去好好领悟。”

小道童正打着呵欠，听到老道士的话先是脸上一喜，旋即又想起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于是板了严肃脸，拿着拂尘向师父行了一礼告退。

走出三清殿，小道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一路蹦跳且小跑着去找这两天刚认识的好朋友。

老道士走出门槛，看着小道士蹦跳的身影，眼中的忧虑稍稍淡了些，转身与那名中年道士一起往三清殿走去，问道：“知会张师兄了吗？他什么反应？是先回龙虎山还是如何？”

那中年道士应道：“张天师说怕赶不及，准备在这边与我们一起过去。”

“其他门派什么情况？”

“都在赶往那处，只留下了一些初入门的弟子与一两个师长，以传承师门。”

“以传承师门……”

老道士低声念了一遍，心底轻叹一声，说道：“先到三清殿吧。”

三清殿上，两排身穿灰青色道袍的道士站在两侧，从青年到老年。

除了刚入山门的，有点道行的都到了殿内。

还有一名年纪与老道士相仿的，身上的道袍样式与众人有些不一样，更像是龙虎山天师派的。

殿内气氛有些低沉，除了站在前面年长的几人沉稳一些外，大多人都眼光忧愁，但也并不慌乱，目光都聚集在走进来的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走到上方，转过身来环视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时间紧迫，事由诸位已了然。如今需要几人留守山门，照顾教导那些年幼的弟子，可有人肯担起这份大任？”

老道士言语再如何委婉，大体意思也不外于此去难归，若有人心生退意，即刻便可退出，担起顾守山门之任。

众人默然，互相对视了几眼，虽心有戚戚，却无一人站出来。

老道士看着众人，心里慰然，却又暗叹一声，看向前面那名最年老的垂眉道士，拱手说道：“此番变故势必要倾尽我玄门之力，尽管如此，也难以保证能竟全功。所以，还要劳请师叔保我道门最后苗子，以应对日后劫数。”

垂眉道士摇摇头道：“我虽年老体衰，念力及不上你们，但论起经验道法，你们之中还难有人胜得过我，此行我断没有不去的理由。”

“经验道法，有宏引师兄在队伍里，我两人也堪堪能与师叔你比拟，而且师叔身体有恙，未必能受得住日夜兼程的奔波。两相权衡，我与宏引师兄前往，师叔留守山门是最妥当的选择。”

“话虽如此，若每座山头都这般想，如此大难，没个老东西坐镇阵中，怕是难以周全。”

“师叔！”

老道士突然加重了声音，沉声道：“可还记得师父临终前留下的卦言？”

垂眉道士愣了愣，突然沉默了下来。

那位名唤张宏引，穿着天师派道袍的老道士也规劝道：“如今情况紧急，这已是当下能想出的最优选择，严师叔你就听从昊师弟的安排吧。”

垂眉道士心内也有些被说动，挣扎片刻，叹了口气道：“尔等去吧。”

老道士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师叔务必照顾好清阳。”

老天师张宏引也跟着拱手道：“也请替我照顾好我那小徒弟，风波暂过之后，若我没能回来，希望严师叔能将他安全送回龙虎山托付给我门内长辈，当然若师叔有意，只要我那小徒弟愿意，让他留在山门内拜师叔为师也可，只求能给我道门留下一两颗火种。”

几人一番话说得悲壮无比，引得周围年青一点的道士禁不住潸然泪下，殿内一阵低泣声。

垂眉道士背对着两人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将纯阳剑带上。”

老道士犹豫了片刻，也知此行容不得再矫情，点头应道：“知道。”

殿侧，拉着好朋友过来偷听的小道童在黄布后面探出半个头，看着殿上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出去。

旁边，一个道袍样式与老天师张宏引一样的小道童手里紧攥着黄布，看着最后走出去的几名老道士，嘴唇紧抿，眼光湿润。

……

……

李远阳眼里似是怀念，又有唏嘘。

最后都归于无，眼神越见坚定。

收回目光，转过头，李远阳在老道士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跨过门槛，走进了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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