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时间不再站在自己这边。
“玉遥遵命。”
这一声“遵命”将太后推了很远。
原来姬玉遥并未将太安宫当作自己的家里。
太后的话于她来说是旨意,并非家人的关心。
罢了。
太后觉得眼皮子沉了下来,精神不济。
姬玉遥见状,柔声道:“老佛爷且歇息一会儿,玉遥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太后连点头的气力都没有,由着姬玉遥扶着,躺下了床。
姬玉遥半起身,将太后腰间的耳枕取了出来。
那耳枕又香又软,织金线绣着一对展翅的鸳鸯,象征着先帝与太后的情谊。
姬玉遥抚摸着耳枕上的刺绣,喃喃道:“谁家女儿抱香枕……红罗镜里见愁色……”
她轻轻将耳枕覆在了太后的脸上,双手开始用力,再用力。
姬玉遥的额头上冒出了青筋,厚厚的耳枕上绷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她太用力了。
仿佛是将平生的全部力气都使在这一刻,所有的怒意、怨恨、愤懑在这一瞬间爆发。
片刻功夫,太后的双腿在床上虚弱地蹬了两下,便不再动。
瞬间爆发的情绪在瞬间熄灭。
从呼吸到断气,从生到死,不过瞬间。
姬玉遥的娇脸迅速恢复平静。
她低头将褶皱的枕头抹平放在太后旁边,淡淡笑道:“若是一句对不住就能消解仇恨,那这世间便没有什么不可原谅。”
姬玉遥面无表情地走出寝殿,走向正殿高处的凤椅,转身坐了下来。
凤椅真凉啊。
椅面是白玉所制,触手冰凉。
姬玉遥想象着昔日太后仪态万方地坐在凤椅上的模样,受万人朝贺,享无边孤寂。
姬玉遥的手放在扶手上,坐姿不再端庄。
她早就厌倦了自己那虚与委蛇的端庄。
她也忘记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并不爱哭。
她假装爱哭,骗来怜惜与信任。
面对楼苍兰时,她有泪;
面对太后时,她亦有泪。
连她都分不清其中是真情还是假意。
玉珠有泪,遥唤相思。
玉遥这个名字,太寂寞了。
她本应该是吕庄村口无忧无虑的自在少女,得父母宠爱,享寻常烟火。
凤椅上的叹息声幽幽远远,像一缕丝线,把无边恨意叹到了时光的另一边。
大仇得报。
她忽然觉得精疲力竭,浑身的气力被这个“大仇得报”所抽走。
然后呢?
她仿佛堕入无尽虚空之中。
正在此时,南枝端着药走进殿中。
“老佛爷起啦?”
南枝见凤椅上坐着人,还以为是太后。
“谁许你进来的?”
姬玉遥颓唐地斜身躺在凤椅上,直勾勾地盯着南枝。
她今日的双唇涂得一反常态的艳烈,像刚喝过血。
南枝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不知是郡主回来了。”
南枝端药的双手颤抖着,汤药洒在了托盘上。
姬玉遥睨着热气腾腾的药碗,道:“去看看咱们的老佛爷吧。”
南枝抬头,神情甚是不解。
须臾,又似乎明白了寝殿内发生了什么。
她壮着胆子站了起来,朝寝殿走去。
再出来时,南枝双眼含泪,嘴唇微颤:“太后……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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