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州在夜里被春雨淘洗一遍。
宋府院中的樱花花瓣被冲得满地都是。
花香浅淡,夹杂着不浓的血腥气。
今日清晨,江锁把昨夜祁溶喂进去的药吐了个干净,胃里没东西了,吐出来的都是水。
言城说,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喂水,否则没东西可吐,会拧着胃。
“受过碎骨之术后,阿姐的身子便一直没有好透,动了元气——”
路骁霆在房外亲自守着煎药,叹气道:“受不得风寒,动不得怒,跟个瓷娃娃似的。”
他用蒲扇扇着火,扇得很认真,越凑越近,头发燃起来了竟无察觉。
站在一旁淘帕子的戎灼看到了,赶紧将路骁霆头发的火扑灭。
风逸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边走边叹气。
戎灼追去,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风逸低声道:“殿下一夜未眠,就守在床边,不吃也不喝。”
他们的动作都很轻,生怕弄出点动静,把江锁震碎了。
戎灼急道:“那不成啊,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要劝你去劝,我不成。”
风逸才不愿这个时候去招惹祁溶。
戎灼最经不得激,抬脚便往里屋走:“去就去,怕你啊。”
里屋传来江锁干呕的声音。
戎灼又退了回来。
这个时候让祁溶休息,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言城出了里屋。
路骁霆见他神色肃穆,紧张得站了起来。
言城道:“去备些炭火。”
戎灼风一般地跑了出去,招呼下人带他去后院亲自取炭。
路骁霆看到这里,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这都已经入春了……她怎么……”
言城沉沉叹了口气:“元气去了大半,靠人参片续着命,手脚都是凉的。”
不过一夜功夫,他似乎苍老了很多,两鬓生出些白发。
炭火烤得屋里暖烘烘的。
一屋子血气方刚的男人受不了这热,都脱了外衣,剩一层薄薄的里衫。
炭火就这么烤着。
屋里的灯昏黄,天黑了又亮。
祁溶一直握着江锁的手,手心出了汗,也不肯放。
他怕这一放,江锁便逃走了。
江锁昏睡不醒,白得与刚洗过的床单一个颜色,仿佛摸一摸便要化掉。
近卫们轮流守夜。
路骁霆蹲坐在药炉旁不愿离开,困了就靠在床边闭眼,缓缓精神。
他叫她一声阿姐,她便是他在这世唯一的亲人了。
寅时刚过
江锁被嘴里的药苦醒。
她不知这短短两天被灌进去了多少苦药,苦得舌尖都麻木了。
她半睁着眼看过去,祁溶正趴在枕边歇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还缠着绷带,已被汗水和汤药浸成了暗黄色。
江锁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祁溶的手背。
这一动,祁溶便醒了。
他根本就没睡。
此刻,看着江锁,眼眶突然红了。
江锁皱了几次眉,从喉咙处艰难地发声:“伤口……又……流血了……”
祁溶这才看了看自己的手,勉强笑道:“无碍的。”
他见江锁说话艰难,起身为她倒了一碗热水,轻轻吹了吹,放到江锁嘴边:“喝了它。听话。”
江锁闭着唇,目光落在祁溶伤口。
“喝了水,我就去换药。”
祁溶说:“真换。”
江锁这才张开嘴,一口一口地认真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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