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江锁的确见过,次数不多,但给江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他生得实在好看。
“许久未见此人,倒将他忘了。”
江锁道:“年关将至,他不回寺里过?”
如酥答道:“卿哲大师云游四方,感通寺也只是他的住所之一。他回不回、什么时候回,没人知道。”
“陶粲呢?”
江锁话锋一转,问道:“近日陶粲日子不好过吧?”
“难过着呢。”
如酥道:“我与他新纳的第十九房小妾媚娘自幼相熟。我与她的爹娘皆死于山匪屠城。她告诉我,这几日陶粲将自己关于府中,成日里唉声叹气,就是因为平州要收取他百分之三十的赋税。这笔生意彻底砸手里了。”
“第十九房小妾……”
江锁皱眉道:“他忙得过来么?”
“这是什么问题?”
如酥斜眼睨着江锁,道:“要我问问媚娘吗?”
江锁冷哼一声,道:“没兴趣。”
“我这发小生得好看。爹娘死了以后,我便带着她在街头要饭。后来我入了寺中,与她失了联系。那日去了陶府,才知道她嫁给了陶粲。她从小心气就高,我知道她并非真心。但能进陶府,在这域州城中便是人上人了。从前多吃一粒米都要看别人的颜色,如今顿顿都能吃上肉。一颗真心终是比不过一碗白米饭的。她不只是想当个十九房小妾,她想做正房,那可是人上人上人。”
“很好。”
江锁道:“陶粲身边不养闲人,她既然想做正房,就得有用。有个重要消息,让媚娘去告诉陶粲。”
*
距离陶府不远处便是一家脂粉铺。
媚娘最喜此店的胭脂。
即使妆奁中的胭脂已经堆了满箱,无事时她仍旧会去铺里逛逛,看掌柜的有没有制新的颜色。
是日午时
媚娘一只脚跨进铺中。
店铺的生意一向冷清,如今能有闲情逸致逛脂粉店的娘子已经不多了。
媚娘抬头,却看到一个瘦削又熟悉的男子身影。
她凑近此人问道:“你家主子派你出门买胭脂?”
媚娘故意将“主子”二字加重。
那人抬头,正是如酥。
“不买。”
如酥放下手中精致的胭脂盒,道:“我在等你。”
“等我?”
媚娘有些诧异。
她的神情里带着三分倨傲。
从前他们一同在街上要过饭,如今她一朝嫁进陶府,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上人,而如酥却还是那个如酥。
在身份上,他们一个是主,一个是仆。
媚娘觉得,如酥跟自己说话时,需要低着头。
“从前之事,你我就休要再提吧。”
媚娘没有看如酥,打开一盒脂粉,凑近鼻尖,闻了闻味道。
如酥失笑道:“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
他们在八、九岁的年纪失了父母,曾生死相依过,如今也各奔东西。
那个年纪以为的天大的事,如今也不叫事了。
媚娘问道:“那你找我做甚?”
现在的她对如酥避之唯恐不及。
她要做人上人,就不能叫陶府那十八房妻妾看到自己竟还有这样的朋友,不能叫她们知道自己的出身。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如酥轻松道。
“那还说什么?”
媚娘挑了几款最新的样式,叫掌柜结账。
“对你不要紧,对陶粲却要命。”
如酥看着媚娘,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媚娘掏银子的手停住了,转头看着如酥道:“什么事会要他的命?”
陶粲是媚娘的依仗。
若陶粲没了性命,那下一个没命的便是她自己。
“你可知平州州府为何会将税收提增百分之三十?”
如酥压低声音,道:“如此一提,你们老爷今年将白白损失至少五百两白银。”
媚娘柳眉一扬,想起了那日夜里,老爷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叹息不止。
她顿时来了兴趣,向四周看了看,将如酥拉到一个角落,问:“我自然知道此事,但并不清楚原由。平州州府为何无故提价?老爷与平州素无仇怨啊。”
如酥提醒道:“你家老爷与平州无仇怨,那与域州呢?”
“域州?”
媚娘想了想,问道:“可是因为老爷买了平州商人熊有财的契券,而失信于域州州府元柳?”
如酥点头笑道:“看来倒不是一无所知嘛。”
媚娘急切问道:“这与平州又有何关系?”
“州府与州府之间是相通的嘛。”
如酥低声道:“平州提税之事是域州州府元柳提出,他们约定,所得税收皆不入国库,由平州与域州自行处理,各州一半。”
媚娘恍然道:“原来这几日老爷心情不爽,竟是因为域州州府元柳?”
如酥垂眸不语,双手拢在袖中,就这么看着媚娘。
“我先不与你说了,我得把此事告诉老爷!”
媚娘匆匆拿了自己的几盒脂粉,连找零都来不及等,便匆匆告辞。
她在陶府需要争得一席之地,光是一张好看的皮囊是不够的。
那十八张皮囊,哪一张不是活色生香、倾国倾城?
她要握住陶粲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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