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夫人哭得两只眼睛已经肿如桃子了，她身体一颤一颤地，将越王杨素的胳膊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抱着胳膊不停地颤抖。

杨积俊躺在担架上，说是担架，只不过是一块大木板，在上面铺了一层软绵绵的褥子。

他只能躺着，甚至不敢坐在担架上，一坐起来就是剧烈的疼痛。

他伸出手抱着自己父亲的官靴，无声地哭泣着，泪水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越王的嫡子杨二郎杨玄纵偷偷地躲在火红廊柱后面，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厅中上演的一出好戏，他的亲哥哥——越王嫡长子杨玄感从身后悄悄地出现，猛地敲了一下杨二郎的后脑勺一下：

“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复习明经？以后行事收敛一点，不然的话，四弟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未来！”

杨玄纵看着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杨积俊，不由得浑身一凉，打了一个寒噤，蹑手蹑脚地走远了。

大厅之上，杨积俊哭累了，他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泪水都在今天哭干了，但是这个家的主人——越王杨素仍然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表演。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刚刚被割，每一个走进他视野的女子似乎都在暗暗地嘲笑他。看着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他只能望洋兴叹，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几乎癫狂。

据说人都会有幻肢现象，某些失去四肢的人会产生一种幻觉，这些人会感觉失去的四肢仍旧附着在躯干上，并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起移动。

杨积俊就感觉，他的身体似乎还是完整的。

他似乎还能掏出来甩在丫鬟白皙俊俏的脸上。

他此时也顾不得尊卑贵贱了，对着爹爹大吼：“你怕什么呀你？就是因为你在其他藩王面前太熊，我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咋就不敢跟李世民干一架呢？”

杨素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变得暴怒：“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谷夫人见到杨素面色不善，连忙踢了躺在地上的杨积俊一脚：“你住嘴！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你能否报仇还不都是你爹爹的一句话！”

杨积俊被自己的娘用脚一踢，顿时如同一匹斗败了的骟马，别过脸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谷夫人害怕他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挥手招呼着家中的仆人丫鬟：“把四郎送回房间去，服侍他睡下吧，他累了。”

“不！我不累！”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挥舞着四肢，“我不要回去，爹爹一刻不答应把李秀宁也割了，我就一刻也不回去！”

若是项泷此时也在场，肯定会哭笑不得，李秀宁一个女孩子，关键是根本就没有，那咋割？没法割。

不过李秀宁女扮男装的秘密隐藏得也太好了，杨素何等人物？大名鼎鼎的越王！

“越王”两字，说出去整个帝都城都要抖三抖。

他在各大藩王中都安排有眼线，但是连李秀宁的性别都分辨不清，足可见她女扮男装的秘密隐藏得极好，世界上恐怕只有她自己、项泷和李世民知道。

谷夫人心痛地看着躺在担架上颓废的杨积俊，心中一阵地战栗，但是她比杨积俊清醒多了，知道不能惹怒了杨素，否则儿子的仇，恐怕永远都报不了。

她挥手召来一名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的丫鬟：“小云云，你去送四郎回去休息吧，别忘了听从段神医的嘱托，按时给四郎换上外敷的药！”

小云云是平日里照顾杨积俊的暖床丫头，最是得他的喜爱。

如果杨积俊有什么烦心事，只需要和小云云一起玩一玩骑马游戏，他身上所有的烦恼就会在马背上发泄一空。

但是此时，他看见小云云，仿佛看见世界上最恐怖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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