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跟太虎使个眼色,还道:“太虎你这两天都要听话,知道吗?”旁人都没注意,太虎却有意会。
这样又连过三日,郎平与秦卯不敢也不愿挖得太快,于是还剩七个坑。这日太虎在田中跟着同伴挖土抓虫,又遇白毛来闹,“掏粪子,吃大屎,掏粪子,吃大屎。”太虎已肯定打不过白毛,今日江家五兄弟又不在,只得忍气吞声,当白毛的嘲笑听不见,自郎平称自己也是掏粪子,这个绰号太虎就比较能忍。
白毛见无法激到太虎,摸摸鼻子也去掘土。这田土很肥,草多洞多,男孩喜欢掘洞,看里面跑出个虫啊,老鼠等小东西很刺激。白毛想掘出一条蛇来,挂到太虎头一定好玩。
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白毛抬头一看,甘师爷、沈贵与他阿己苏起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甘师爷边走边嚷,“坑在哪里?坑在哪里?”这话传到白毛与太虎耳中,都甚有感觉,不由都从后面跟着去,好些小鬼也凑去看热闹。
三人走到坑旁,一见秦卯与郎平,甘师爷喊道:“来,快来,换手,换手。”
秦卯摸不着头,这三人来势汹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甘师爷又喊道:“换手,老秦,你旁边歇着。沈贵,苏起,你们。”
旁观的小鬼没一个听懂,你们是什么意思?秦卯也是不解,甘师爷竟然喊他老秦,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见过。沈贵愁眉苦脸地对苏起道:“你下去吧?我在面。”
苏起也是一脸晦气,在坑里当然比面累,只能心中怨恨,于是下坑,捉了郎平留下的铁锹掘土,甘师爷又骂,“快点,快点,慢手慢脚,这七个坑,七二十四,十四天内要完,慢了我就剥你们的皮。”
秦卯自来刘王爷处,还没见甘师爷这般凶狠过,不免惊地打颤,是自己挖得慢了,还是……?沈贵回道:“师爷,十四天?这,这要挖死我俩啦。”
在甘师爷眼中,两代奴与新奴没有半点不同,听他的抱怨,不由骂道:“怎么,你不是跟我说,一个坑挖两日绰绰有余?”
这沈贵就吃了哑巴亏了,一坑两日,说的是秦卯,哪知今日这个帐竟算到自己头。
见一旁围了这么多小孩,甘师爷挥手喊道:“小兔崽子们,回去,回去,多拉些屎,爷爷急用。”说完就走。
小孩们半懂不懂,不明白这个老鬼要他们多拉屎急用是什么意思,嘻嘻哈哈地都跑了,白毛也想走,他爹大声喊道:“白毛,去,快去,喊你哥哥一起来帮忙。”这话听在白毛耳里就如晴天霹雳,但他老子的话又不敢违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找。太虎此时终于弄懂了,不由高声欢呼,绕着坑跑了三圈,就跑去找江家五兄弟。
这样就剩秦卯跟郎平在坑旁。
秦卯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见他两人在忙心中不安,就来帮沈贵,苏起心中盼望郎平也有点良心,只是不如人愿。秦卯问道:“沈老,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贵前几日合苏起之力讹了秦卯半只獐子,心中有愧,见他今日神情还是老实,叹道:“唉,唉,怎么说呢,唉。”下面的苏起原就不服气,见沈贵停了手,也停下稍歇,喊道:“昨天甘师爷跑来,一脸杀气,说我姓苏的有好差使啦,我道怎么了,却说你这田的坑要我来挖,粪要我来淘,我,我……”他本想说,“我呸!”险险煞住。
甘师爷从头到尾都说是好差,不是罚人,好像苏起该千恩万谢似地。他没说全,正确的说法是他与沈贵要一起干。秦卯没有听懂,“沈老,我糊涂了,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他怕的是有没什么灾祸掉到头,沈贵道:“秦卯,你是好人,唉,嗐。”又叹一口气。
“前日晚,王爷东厢青丝祭,判官是见到鬼了,说老王爷有话传来,指明你这块田是好田,可以福传子弟,泽被乡里。”这样可是不坏,下面的苏起不服气,抢着说,“老王爷说这块地好没有关系,隔日又传话来,说这地的坑要沈老跟我来挖来填,才更妥当,老王爷他……”苏起本想骂老王爷是老糊涂了,突想起老王爷早死了,棺材停在东厢,这样口没遮栏可是不行。
不过话说到这样也就够了,秦卯有点了解,“老王爷有说挖这坑,除了两位,不许旁人帮吗?”郎平在旁心中不满,这人如此心软,难怪别人要欺到头。沈贵与苏起互望,老王爷传话说这个苦差他俩来干特别地好,若有别人来帮,如秦卯跟江秋淼,会否那个神力就要打折扣?这就难说了。眼下甘师爷逼迫地紧,真是倒霉。
刘王爷的父亲人称老王爷,三年前病故,这里人的习俗,好人家在好年头的葬法,是用好棺停尸三年,或许更久,待其肉身全部腐消干净,才择日去埋,埋前要请『贲仪』来办。贲仪少者三人,多者可到十二人,要管那一连七日或者三七二十一日的冗长仪式,其中『请命』之礼要在这二十一天中行五次,由『巫头』在地铺一层香灰,『判官』来看,看这要升天之魂有无话语要对子孙说。
那更富更贵的人家,如刘王爷,连棺带骨在贲仪之后,并不下葬,而是将之置于陡崖高处的崖穴之中,曰『朝天』,此谓『天棺』之葬,让棺中祖先享受天地日月精华,如此可大大嘉泽子弟。
前日行第四次请命之礼时,庭内土墙竟有淡淡的字迹出现,虽非在香土,判官还是要判,那字清楚,判官却是不懂,待甘师爷来看,说是小篆写的,『率命新田,有益吾邦』,意思也是明了,判官判道,就说王爷最近新置的田好,后代子孙都可受益,王爷听了甚是高兴,他置这个产业,原也没太用心,父亲既然嘉许,想来这地要好好地管,当它是个风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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