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东西,我知道啦,叫杏仁,不过我不买这东西,给我秤一斤白蔘。”旁有个婆子带着孙子,见伙计与郎平的怪模样,喊道:“他不喝,这杏仁汤就给我吧。”郎平赶紧点头,伙计才把手的碗给了婆子,去秤白蔘。
只见这老婆子香滋滋地喝了一口,脸神情愉悦,再喝一小口,旁边孙子吵着,这才把碗就到孙子嘴边,还帮他吹气,这小鬼一点也不客气怕烫,一大口喝干,喝完了还咂巴咂巴地把整个碗面舔了一遍。
这样,那股骇人的杏仁味就去了不少,待伙计的出来,郎平还是站在门边。伙计心中暗笑,人说一物降一物,这个客人肯定怕老婆。
郎平接了白蔘,袖子还不肯放下,问道:“有一个官叫金城的,他的地方怎么走?”伙计不太高兴了,金城金大人是武帝名臣金日磾之后,为人有礼待人有义,官位虽不高但名声卓著,没人会说“一个叫作金城的官”这样不敬的话,看郎平的样子,一定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爷,金大人的地方好找。”说完比手画脚一番指挥,“您刚一定有见王大人迎亲的队伍,听,远远的锣鼓点子,您到了王大人府旁,必可见到那棵大树,金大人府就好找啦。”如此清楚,郎平谢了伙计,急急逃出门外。
杀金城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晚才从临近王大人府里吃了喜酒回来,郎平只用中指一弹,飞出的石子击在金城脑门,他便倒在座椅,家人起先不察,还以为他是酒醉。
挂在郎平心里的,是那个新娘子,现在是否掀了头巾?
蜀南瓦窑沟的八月天暖水多,正是万物繁盛之时,这日晴空万里,清风徐来,又是一个干活的好日。秦卯正在田里挖坑,从六月至今,他与江秋淼在这个刘王爷新辟的田里一共已挖了十七个大坑,今日同伴称病告假,于是大坑里就他一个人挥汗拼命,掘了土,还要把土运出。因此坑越大,土运得越慢,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苦差事,一人来扛,自是事倍功半。
时近中午,秦卯正等老婆林氏送饭,这坑挖得半好,躲在阴处晒不到太阳,他就不想去歇,没有多久,有人跑近坑边,秦卯知道这不是他老婆,林氏不会这样跑的。
“阿己,阿己,阿哥又跟人打架啦。”来的人是秦卯的女儿桑枝,女儿不到五岁,儿子太虎七岁多,他在忙时,两个小孩就在田里厮混玩耍。平时江秋淼在的时候,他儿子江家五兄弟也会在面帮忙,五兄弟若在,太虎虽弱,也不会被别的小孩欺侮。但五兄弟若被使唤到了别处,太虎就要落单了。
田里四散的都是家奴子弟,只是秦卯与江秋淼是刘王爷的新奴,两人正在做的,又是众人嫌恶的挖大坑,要知挖完大坑,还要把坑填满,填的东西是村里各茅房里掏出的大粪,大人还好,小孩就难无所谓,因此只要有人来喊“掏粪子掏粪子”,就是邀战之意,太虎必是名字取得过强,自他明白“掏粪子”的意思后,打的架比江家五兄弟还多。所以桑枝来报,秦卯见怪不怪。这里的人习惯喊父亲叫阿己。
“打赢打输?”你听秦卯多轻松。
“阿己,快来,白毛要把阿哥丢进粪坑里啦。”这才是桑枝着急的缘故。
“哦,哪里?”此时秦卯才感意外,男孩子打打架有输有赢无妨,但儿子被扔进粪坑,衣服就不好洗了,林氏要气的,于是站直了要出坑,平时都是江秋淼在面拉他一把,此时没人帮,近日腰又痛,秦卯费了好大的劲才出了坑,跟着桑枝去找太虎。
其实也没多远,越过一片薄薄竹林,往两百步,就是个月挖好的新田,前三个坑里已填满了大粪,果见太虎与十几个孩子对峙,那领头的白毛大约十一岁了,个子比秦卯只矮一些,骨架却还更大,见秦卯来了也不惧,反对太虎叫道:“呦,帮手来啦。”这十几个孩子把太虎围在一个大坑前,不让他走,众小孩与他你一言我一语地互骂,话当然难听,就有人恐吓,要把太虎推到粪坑里去。
一见秦卯来了,太虎眼中一亮,众小鬼惟白毛是头,都想看白毛的胆气,他也想出风头,挑衅道:“粪叔,唉呦,从坑里出来啦,唉呦,满身的土,今天干净了点,怎不见有粪?粪叔,您若欠,咱家里茅房有好的料,我白毛拉的屎也不少,哈哈,哈哈哈哈。”
秦卯没想到白毛的话能说得这么难听,见太虎眼里冒出了火,不免心疼,只是他在坑里弯腰久了,一旦来到面,腰打直了,怎样都觉尾椎面一股酸麻难受,若把腰弯下就没那么难受,只是这个白毛就更有话可以笑了。秦卯一气,心想晚一定要找白毛的父亲苏起好好问罪一番,子不教,父之过,只是现在……?
秦卯心中气坏,口却拙言,他不理白毛嘴的不干不净,走了过去,就去牵太虎的手。
太虎就为了父亲的粪名与这帮孩子挑战,好不容易等到父亲来救,却是如此忍气吞声,不免心中失望,见父亲手来牵,他一拂不要,撒腿跑回家去。
如此结局,白毛当然是大胜,嘴赢了,面子赢了,只差没把太虎弄成个狗吃屎,于是嘻嘻哈哈四散。
秦卯叹了一声,腰疼地难受,于是还回坑里,此时老婆林氏送饭来了,就叫她把桑枝也带回家去。
下午续挖,待到夕阳西沉才止,秦卯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出了坑,回到家里,待洗净一身,来到饭桌,却不见太虎,问桑枝是怎么了,果然太虎为了下午的事在生气,不愿吃饭。
秦卯心疼,但更糟的是江秋淼病得更厉害了,明天肯定没法,后日也难讲,如此明日自己又要独力支撑,只是背腰酸麻之症难受,去找苏起问罪的事就意兴阑珊,今日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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