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扶着面前的草墩子站起来“他也···尸体你爷爷奶奶带回去了。”
原野身子轻轻晃动了一下,整个人有些摇晃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跪了下来。
他没哭,只是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伏在旁边的草墩子上呜咽起来。
秋思只看到他的双肩耸动起来,从草墩子上传出一阵哀鸣,不像哭嚎,像牛棚里的老水牛哀号。
她忍不住伸手触碰原野不停颤动着的肩头,她自认自个儿有一张伶牙俐齿,此刻却无从开口劝慰。
秋思自幼跟随奶奶长大,幼年时母亲忙于一亩三分地无暇顾及她,再大一点父母外出打工更是一年才能见一次。漫长的年岁里,奶奶和姑妈才是那个守护着她长成小姑娘的人。她心底的痛绝不亚于原野,正是因为知晓这份痛多么撕心裂肺所以才更无法开口劝慰。
好一会儿原野才慢慢爬起来,抓了一把黄纸扔进火盆里,他不说话,就坐在地上烧纸钱。秋思不放心他,拿了个草墩子来递给他,两个人坐在棺材前,相顾无言。一个烧纸,一个望着随风摇曳的油灯发呆。
爷爷送张青出门,原野问秋思“我妈怎么死的?”
秋思道“冲动之下失手用刀子伤了姑父,姑父失血过多就···姑妈说,她不想你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也不想丢了老李家的脸面。就自杀了。”
原野冷冷笑了一声“他们倒是好,一撒手一了百了了!那我呢?我往后该怎么办?”
秋思伸手去擦姑妈的遗像“姑妈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照顾,我也把你当我亲哥哥看待。虽然你不姓李,可这么多年你就是在这个家长大的。我们都叫你作哥哥,而不是表哥。因为表哥没有哥哥亲。姑妈走了,可爷爷奶奶和我们兄妹还在。”
原野扭过头满脸的嫌恶“你算个屁!以为叫你两声妹妹你就真是我妹了?”
秋思也不恼,眼角有些亮光,注视着原野一字一句说道“叫了一声哥哥就是一辈子的哥哥,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以后你都是我们老李家的大哥。”
原野迅速起身想要离开,秋思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哥!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成不了古惑仔吗?因为那些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但你和我流着一样的血液,骨子里的善良谁也改变不了。表面多么的坚硬,学的多么像无赖,都是假的。真正的你,有血有肉,一副侠义心肠,有你在,我们兄妹就算没有父母亲也没人敢轻易嘲笑,你说你不把我们当家人,这当真是哄鬼的话!”
原野不言语,轻轻挣脱她的手心,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将小四合院围得水泄不通,爷爷奶奶一直忙着接待客人。
秋思进屋看原野,他躺在床上不言语,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
“我们都在等你,中午12点起棺,你是孝子,要来披麻戴孝抱陶罐子。饭菜我放在柜子上,你多少吃些。”说罢秋思抬步,走到门口又道“哥,我们都在等你!”然后出了门。
秋思心里笃定,原野一定会来的。只是慢一点。
将近12点的时候,秋思给秋收秋雨秋实围上白色的孝布,把金山银山和童男童女给他们抬着。
原野从屋里出来,把白色的帽子形式的孝布戴在头上,奶奶用麻绳给他系在腰上,将装了饭菜的陶罐子递给他。
原野年纪还小,但他是儿子,唯一的儿子。他必须拄着一根木头拐杖,弯腰走在棺材前,到了街上要跪在最前面,让抬棺的人抬着棺材从所有人的身上走过。
秋思其实不懂这些习俗,只是看多了也就大概知晓了些。她担心棺材底磕到原野的伤口,想着让他在家休息算了。可来帮忙选墓地的神婆说儿子必须搭桥。是了,这一项活动叫做搭桥,言下之意搭着活人过桥,去黄泉寻找新的生机。
秋思和秋收他们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大袋子元宝。
冗长的送葬队伍随着唢呐喇叭和鞭炮的声音往前移动。走到镇子中心的十米长街所有人跪下来,抬棺的抬着棺材顺着长长的人桥走过。搭完桥再继续走,走到镇子的大路上,人们把棺材停放在大路中间,传说中起了的棺材是不能落地的,否则沾了地气会尸变,所以人们在放棺材的地方放了四个长凳子,棺材放在长凳上。
神婆走在原野的前面,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上绑了一堆红绿相间的,稀稀拉拉的纸,那叫阴锣,据说上面带着亡魂。原野跟着他绕着棺材走,其他人按照出门的队伍跟着原野走。正走三圈,反走三圈。再搭一次桥。
搭完桥除了送棺材上山的男人和送金山银山的孩子,其他人就可以折返回去了。
秋思带着秋收和一堆小孩子跟着抬棺的男人们顺着土路上山,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再回头已看不到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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