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
听得暗哨的禀告,温子然沉默了半晌,方才叮嘱了一声,“你回吧,仔细盯好,有什么异状速来秉了我,去吧。”
温子然起身,面如冠玉,眸子清亮却杂糅了烦思,眉宇间是难掩的书卷气,风姿绰约,周身的气息看似温润却藏了疏离。
缓步走至靛青色花瓶前,骨节分明且白皙的手指熟稔地来回旋了几下,掩在骏马图之后的暗格应声开启,温子然小心地自暗格中取出一卷画,神色珍而重之,想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名师之画。
指腹轻轻地摩挲宣纸,多少蹭出些暖意来,可温子然的面色却变了,眼底有刻苦铭心的恨,也有求而不得的怨,还有至今不能释怀的自嘲。
温子然轻柔地将画摊开,烛火摇曳,影影绰绰间一娇俏的少女跃然眼前,说不得如何倾国倾城,秀眉如远黛,杏眼里自有一股子轻灵,眸子如星,琼鼻挺立,双唇点樱,粉颊害羞,是说不出的动人气韵。
“许宛青……”
温子然低喃出声,唇齿间缱绻,说不出的爱恋,语气冰冷,亦是带了恨。
没错,画上的娇俏少女正是年方十四的许氏,虽与如今冷清木然的模样想去甚远,但谁都不会认错,那就是许氏。
而温子然,自然就是与许氏相遇相知来不及相许的状元郎,如今亦是太子的少师,官至从二品,实现了当初出人头地的誓言。
可这么多年了,荣光加身的他依然忘不了许氏,任凭媒人踏破了门槛,任凭皇帝的几经劝说,甚至明里暗里暗示了坤和长公主倾心于他,温子然只是拒绝,甚至如今府内仍无半个女主子,姨娘通房丫鬟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连贴身伺候的都是些男仆从。一时间,坊间传言温子然有龙阳之好。
清心寡欲的温子然自然不在意旁人如何说,他在意的,也只有那一人而已,囚在尚书府的方寸天地,忍气吞声,不争不抢,好似死水无波澜。
如今的温子然已是手眼通天,他安插了人在东院,藏得深,并未叫许氏发觉。见到此番模样的许氏,他心里既是痛快又痛心的。痛快的是如今许氏的模样就是当年弃他而去的报应痛心的是他不知道为何如此灵动娇俏的许宛青,何以成了这沉默无趣的模样,何以至此!
许氏不知之事还有许多,她与沈灵烟去上香时,不论了青山寺还是清泉寺,温子然都在旁观往,或是一眼,或是一瞥。每每许氏回了靖国公府,温子然就等着,等着许氏何时回了尚书府,虽隔了马车,他却是甘之如殆。
以至于盛传许氏与沈灵烟被劫匪掳了去,温子然顾不得那许多,只身一人快马加鞭往城外去,赶到时却见许氏已然安全,由林瑾玉护着往回走,他没有现身,他远缀在后头,权当是护送了许氏。
可每每见了许氏,回了府的温子然就愈发痛恨自己,只能以酒麻痹自己,不是什么举杯邀明月,不是什么小酌怡情,是拿了酒坛子倒灌,任谁也瞧不出文质彬彬的温子然竟如此粗犷,就是贴身小厮第一次见了亦是惊着。
温子然指腹摩挲画上美人,眉眼,鼻唇,纤细的脖颈,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可眼底的晦暗莫名又叫人脊背发寒。猝不及防的,温子然勾唇一笑,却藏了无尽的心酸,呢喃道:“许宛青,我认识的许宛青要回来了吗?”
身为太子少师,温子然是不言而喻的保皇派,他原是无意关注朝堂纷争,斗个你死我活又与他何干,左右皇帝是名正言顺的,也是确实握了大权的,坤和长公主再如何跳脱,亦是斗不过皇帝的,不过须得伤筋动骨。
只是如今沈灵烟与林瑾玉牵扯了关系,林瑾玉又是皇帝的私卫,而沈琰又是个中立的,其中的微妙关系不言而喻。
温子然是怕的,怕因为林瑾玉,牵扯了许氏和沈灵烟。许氏虽心如止水,可沈灵烟是许氏的命根子,若是沈灵烟出事,许氏断然不可能独活,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所以,温子然开始动手了,他主动联系上了林瑾玉,林瑾玉离了尚书府的这两日,都藏匿在温府,谁会去注意一个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太子少师。
林瑾玉原是将信将疑的,虽温子然有太子少师的身份在,可皇帝从未提起过他是可信任之人,直至温子然拿出这张美人图,林瑾玉仔细瞧了半晌,方才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温子然。
温子然仍是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神色,只是略微点了头。
只是这其中的含义,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旁的什么,林瑾玉就不得而知,也不想深究,左右只是互为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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