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与人是不同的。”
郭佑宁又躺回椅子里,望着雕花的横梁,意味不明地附和,“你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出学堂。有的人却已是功名累身,无人可及了。”
“当真是,乱世出英杰,盛世多庸才。”
郭佑宁兀自说着丧气话,不见吴放垂了眼,手中书页起了褶皱。
“若有世代荫蔽,自幼有名将教习,又可领军征战,不用从底层爬起,便是庸才,也未必成不了英杰。”
吴放绷着唇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常,“且,你年二十六便接手镇北军,继承镇北侯之位,平定边防骚乱,立下军功赫赫,世人皆赞虎父无犬子。你若是庸才,何人又可算英杰?”
郭佑宁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微蜷,余光瞟向埋在书山中的吴放,忽地想起叶落满地时,一袭青衫的少年,抖落一身落叶,在枯叶堆中翻找出书本放好,默默清扫满地落叶的一幕。
从六品国子助教之子,侥幸越过一众皇亲国戚、王侯将相之子,成了先太子的伴读,成绩平平毫无可取之处,却是整个学堂最认真的学生。
他曾比所有人都清醒认真。
“在想什么?”
吴放浑厚的声音将郭佑宁惊醒。
同样的问话,却已不似少时清冽。
郭佑宁摇摇头,扭过脸来,半开玩笑地道:“只是觉得你这话不是在赞我,更像在损我。”
吴放目光微闪,敛下眼,避开了郭佑宁的视线,“你想多了。”
是吗?
郭佑宁含笑的眉眼淡下去,没将这句追问说出口。
“做事儿,做事儿。”
深吸一口气,郭佑宁伸了个懒腰,又翻开政务文书,提起朱笔,“今天是慎思的生辰,得早点儿回去陪她们娘俩吃晚饭。”
吴放见郭佑宁将这事玩笑般地揭了过去,心下微松。
然而,他还未能翻开新的一页,就听郭佑宁又道:“你今天把边防三城交接要签署的文书分出来,明天让那人赶紧签了滚蛋。”
吴放一怔,猛地抬头看去,却见郭佑宁头也没抬地奋笔疾书。
落笔之用力,好像笔下是待诛伐的仇人。
“省得她天天没事儿干,引得佳儿也知想着往外跑,连功课都落下了!”
郭佑宁的语气神态都无懈可击,就如同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女儿,而视抢夺了自己在女儿心中地位之人为不世之仇敌的老父亲。
让人分不清,他是真心厌恶此人,还是只想顺水推舟。
吴放敛了眼,搁下了手中的账本,“现在让晏清接手边防的军务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
郭佑宁笔未停,满不在乎地道,“她还能有挑动营里将士来跟我作对的本事不成?”
“军中将士自是偏袒于你,但若因此被人利用,跟晏清直接敌对,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吴放看他一眼,从一堆书册中抽出几张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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