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纤长的羽睫扫在手背之,却好似针扎在孟舒澜心头。
砸在手背泪烫得他心疼。
他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想对她说一句:“别哭,我不走的。”
可他做不到。
毒素侵蚀着他的身体,细细密密的疼,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血肉,一点点挖空他的躯体。
他甚至不能一直保持着清醒。
快到极限了。
估计,也就到天明了。
好可惜。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再没机会同她说以后,告诉她自己肖想了她好多年。
混沌的意识里,孟舒澜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
想起来,在被掳匪寨之前,他就已经见过了那个一眼就惊艳了自己的姑娘。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中秋。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粉嫩的裙装,蹲在街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眶通红,如星的眸子里蓄满了水,却始终固执地不肯让泪水决堤。
她约摸是跟家人走散了,不知道回家的路。
当自己说要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跟自己走了。
路自己问她:“不怕我是人贩子吗?”
她却反问:“那……大哥哥,你是人贩子吗?”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天真烂漫,对人毫不设防的小丫头。
会哭,会笑,会看着糖葫芦转不开眼……
却不知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清冷的少年将军。
冷静,自持,好似没什么能击垮她的事。
唯一不曾改变的,只有她那颗始终赤诚却温柔的心。
她大概以为自己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吓人,以至于营中的兄弟都不敢在她面前招摇。
却不知,私下里大家谈起她,说的都是那个罚了人跑圈,加了训练量,却又会特意叮嘱火头营留饭、加餐的,那个面硬心软的小将军。
她总是这般,不经意却又习以为常地顾及着所有人,轻易地便住进了人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忘不了,舍不掉。
真想再看看她。
哪怕只一眼。
可是,直到意识再次被混沌吞噬,他也终究没能如愿,也没有听见那沉默了许久的人,哽咽着呢喃的一句话。
“孟舒澜,你怎么忍心,每次都留下我一个人呢?”
跳跃的烛火,拉长屋中的影子。
昏黄的光渐弱,渐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行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月牙沉进山下去,启明星在渐渐泛白的天边若隐若现。
暮春初夏,战火都不曾撵走的雀儿,在枝头叽喳,将沉寂的清晨唤醒。
挣扎了一夜的烛火,终于是到了极限。
火光一个忽闪,彻底暗了下去。
未亮的天光映照着没有烛火的屋子,一切都灰蒙蒙的。
如同晏清此时的心,灰白的,雾蒙蒙一片,不知何去何从。
微弱倔强地挣扎了两天两夜的呼吸,在烛火熄掉的那一刻,终于是再听不见了。
任凭她再怎么靠近,都再听不见了。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燕七拽着一人,喘着粗气,哑着声音喊道:“主子,木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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