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有些失望,原来光风霁月的世子,并不如表面上的淡然,他也会有所忌惮。
“世子万不可自轻自贱,人生一世,自有存在的理由,擅骑射与擅文理之人并没有高下之分,世子的文才在世家弟子中也是佼佼无人能及。”
听了这些话,晏元德的眼神略亮了亮。
他脸色微微潮红地说道:“我其实也没想有你想得这么弱,我只是觉得伤心罢了,好像自己一副病体,既帮不了父王,又白居了这么一个位置,想要做什么,从来没有成功过。寻北,你一定很诧异吧。”
沈南玉望着晏元德没有出声。
“诧异我缘何如此计较吧,其实想想,你跟着二公子才是有出息的,边陲苦寒,常年征战,你的奴籍身份又无法通过科举获得功名,但积累军功便不同了,这是寒门学子最好的出路,是我目光短浅了,差点误了你……”
“世子,别说了,能得世子器重,寻北十分感激,只是蛮狄可恶,毁我家园,夺我亲人之命,这辈子若能杀几个蛮狄人,纵然来日战死疆场,寻北也觉得值了。”
晏元德怔怔地道:“原来你竟有这等志向,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也难怪,我这样的人,在这府里,总觉得像一条没有人看重的游魂——”
沈南玉忙道:”寻北对世子十分敬重,从未曾改变……”
晏元德摇了摇手:“我其实有自知之明,他们眼里只看得到二公子,的确,他更有潜质,更像一个堪领世子之位的人,在这府里,直到你出现,只有你听得懂我的话,他们都只把我当成一个精美的瓷器,好好的维持世子的体面,只要我不行差踏错一步,只要我不过问军中事务,他们会乐意一直供着我寿终正寝那一日罢了……”
晏元德笑,有些羞涩:“说出来可悲,我长到这么大,从来……从来没有过真心朋友,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很温暖。”
这番话沈南玉有些挫不及防,尤其是在她听过诸如于旺才那样的下人在背后议论的话,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晏元德的孤单,或许他不是没有野心,只是身体实力撑不住他的野心,再加上有晏裴野那样的人物存在,倒叫他活成了一个陪衬。
“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鲜活了起来,要不然,我就是一个帮我母亲维持体面的面具,仅此而已……”
沈南玉展露笑颜:“世子,夫人其实很关心你,把您当眼珠子一样疼爱……”
晏元德呵呵地笑起来,笑声五味杂陈。
“是啊,她恐怕再不可能得一个儿子了,所以把我死死的攥在手里,”
屋外的雪,白惨惨的倒映着月光。
孤独……整整陪伴了晏元德十数年。
父王只有两位儿子,把世子之位给了他,可他却只感受到了怜悯。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羡慕晏裴野的那种率真明朗炽烈。
二公子才八岁就拉开了您的大弓,绝非寻常人物!
二公子跟士兵比爬杆子,他居然赢了人家!
二公子会弄得父王火冒三丈,又会天真烂漫地让父王在苛责他之后又来心甘情愿地哄逗他,他不愿规矩坐在夫子堂下受教,可是任何古典讲一遍他便能融会贯通……
在二公子的光芒下,世子好像只是一个隐约存在的符号而已,他的存在让人觉得可笑可悲。
除了少年时懵懂无知时感受过的那一点父爱,他被渐行渐远的那种疏离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不被喜爱。
温良恭俭让的世子是不能嫉妒兄弟的。
可是作为大哥的晏元德真的很嫉妒弟弟。
为什么父亲那健壮的体魄、敏捷的大脑完全遗传给了他?
为什么母亲心心念念可笑维护的世子之位,在弟弟的眼中却是不屑。
他觉得晏裴野像鹓鶵,而自己就像是鹞鹰,明明手里抓的只是一只腐臭的田鼠却还担心人家会来抢夺……
这便是命罢。
晏元德突然说道:“你扶我起来……”
沈南玉撑住他的胳膊,晏元德双脚落地,却似乎力气稍有不支,腿一弯便正正地将沈南玉圈在怀里。
正在这里,门被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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