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抱着问道于盲的心思的,可他没想到,郑经还真能说出个条条道道来。
这些话实在是说得很有道理!
也切中了时弊。
只是问题实在是太尖锐了一点,他很不想承认,儒家的道竟然有问题。
可事实却是
“那依你看,问题在哪?”
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问道。
“道可道非恒道道家的这一句我还蛮认可的只不过应该理解为天之道是恒定不变的而人之道却是非恒定的,因此在我看来,任何道,想要真正合道,必须具备一个特点,那就是与时俱进。
“而现在的问题是,儒家的道虽然有诸多可取之处,但在很多点上,已经不符合时势,或者是被曲解了,这自然就解决不了现在所存在的问题。”
郑经又说道。
张籍:“”
人之道,非恒定不变,所以得与时俱进?
儒家的道,现如今已经落伍,或被曲解了,已经不合道?
不得不说,郑经的这一说法对他来说,有些震耳欲聋,因为很少有人敢如此去质疑,圣人们所立之道,竟然会不合道。
因此他极为谨慎地说:“能否举例说明?”
“我先举一个前人之说被曲解的例子。
“管子小匡里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管子的本意,是指军士、农夫、工匠、商人,这四类人为国之柱石,并没有等级划分的意愿。
“事实上,在殷商时期,国人并不轻视商人,人们也十分热衷于从事商业,商人之名由此得来。
“可到了周朝之后,时人认为商人过度热衷商业,荒废农业,导致国家不稳,最终灭亡,于是商人的地位开始被不断打压,名义上的地位与奴隶等贱籍无异。
“再到了汉代,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士的概念也在发生改变,由原来的军士变成了士大夫及读书人,四民的等级划分由此成型。
“而四名等级划分的结果,是农工商被轻视,国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士人堆里钻,这就是国穷兵不壮的根源。
“事实上,想要国富,单靠只读书不创造财富的士人根本就不行,想要兵强,也靠不了士人而只能靠军士。
“我再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
“就以我自身为例。
“在来会宁之前,我是一名纯粹的士子,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所以我是穷光蛋一个,连生存都需要家族扶持。
“但区别在于,我读书,不止读圣贤之学,还学格物致知,这就导致我一到会宁,就发明了新型印刷术,毫不夸张地说,现如今这新型印刷术能帮我日进斗金,让我成为了富人。
“让我富有的本因,不在于我是士,而在于格物致知,在于工,在于商。
“而现有的儒家之道,恰恰是重士,轻工,轻商,轻军,这一例子能不能说明它已经落伍不合道了?”
郑经一口气就说了一长串。
举出了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也是儒家之道里,最具弊端,制约了中国上千年发展的一个例子。
张籍一下就听傻眼了。
士农工商,现如今最具代表性的等级观念竟然是儒家的错?
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专业知识告诉他,郑经说的是对的,在殷商时期,确实不存在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这等级观念是自周以后慢慢所形成的。
而郑经自身的例子似乎也说明,想要富,单靠读圣贤之学确实不行,想要兵强,靠士人也不行。
他没想到,此时的郑经,靠格物致知,靠发明,靠工,靠商,竟然已从一穷士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富人。
难不成真错了?
他很想反驳,可思索了好一阵子,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一声叹息之后,他只能说:“浪之高见。”
又被折服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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