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的广州下了一场小雨,刘春带着斗笠出了门。这个也是张承从附近村镇采买过来的,刘春非常感激,自己的东西几乎都是张承给的,刘春已经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刘春今天出来是因为家里面还有一些粮食没有进行收割,今日已经和自己的队正打过商量,今天就回去。
夏天的小雨淅沥沥,落在蓑衣上,顺着棕毛滴落到地上。刘春的家在广东省惠来县,潮州这边虽然是地处膏庾之地,但是因为多年来官府剥削非常严重,尤其是一些地主的苛捐杂税,简直是要把这边的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
刘春之前,便是一个佃户。
今天他准备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吃的准备回去看看自己的婆娘,好久不见,心里面却非常惦念得紧,脚步也加快了许多。远远地出现一个小村落,村头一棵樟树,不过似乎时日无多,树叶非常稀疏。回家的路非常熟悉几乎是本能走了几个弯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姑且能够称之为房子的建筑物边上,推开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一床三椅,还有就是一些农具。
他媳妇陈惠儿很快就从后面的厨房走出,见是自己的丈夫,走向前焦急地说道:“相公,是不是得罪了上官或者你在军队犯了什么事儿被人家退了回来?这样可如何是好?”
刘春一脸憨厚相说道:“才不是哩!那个千户大人可真的是一个好官,不但给我们吃好的喝好的,每日都有一餐肉,早上的粥都浓,浑不似地主家施舍的薄粥;还有银子拿,媳妇儿,你看这就是银子!”一脸憨厚相的刘春放下包袱,里面露出银黑色、底部蜂窝状的银锭。
陈惠儿顿时眼睛瞪得滴流圆,回头看了看门板,发现门洞大开,赶忙跑过去把门阖上,又怕风把门吹来,拿来锄头把门顶着,看着刘春说道:“这真的是你们千户大人给你的饷银?”
刘春正打算摸自己的头,结果被陈惠儿一巴掌呼下:“问你话呢!!”
“媳妇儿,这是个真的,不光光是饷银,还有平日里的吃食……”
“我问你的只是银子!!”陈惠儿怒道。
“是,就是这样。”刘春的声音立刻小了。
陈惠儿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会骗他的,藏好了银子之后又在房间里面转了几个圈,重新把银子拿了出来,塞到了刘春的手上:
“我想了想,这银子放在家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还不如留在你的军营里面安全。你说你们的千户不喝你们的血,想必其他人的饷银也会足额发放,大家互相之间也不会惦记,而且军营人都多,也更加安全,你就把这些银子都拿过去,也省的周边的人惦记。尤其是一边的甲长,咱们还欠了很多的田赋,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肯定又上门来要银子了,咱们家,哪里有什么银子?”
一边的刘春脸色有一些难看。
陈惠儿狐疑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敲锣打鼓进村的吧?”
刘春急忙说道:“当然不是,但是我也没有隐匿行踪,直接就从村口那个大樟树进来了,想必现在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赶紧的,把银子藏起来,莫要被别人知道了!!”房间里顿时鸡飞狗跳,两人立刻把家里翻了个遍,最后还是放在了最初存放银子的地方。
刚刚藏好,一个人直接推门而入,就看见是一家奴模样的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后面跟二人,也是一副嚣张的样子,如果张承在这里,肯定会和某个影视剧之中的人重叠在一起,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八字胡子一撇,手中一把无字扇子。
一进门,一点客套都带说,陈惠儿迎上前说道:“大人累了吧,先过来喝杯茶。”
那人直接坐下说道:“不必了,老刘啊,今日听见你回来,想必是发了财,这么着吧,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从春节开始的田租子也应该上交了,毕竟拖了这么久。
听说刘春你在当兵,想必也是有钱的,今天就把租子还了吧,都这么久了,也应该还了吧?”
“前些日子不是已经说通融几天了么?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陈惠儿没有被搭理也不恼怒,赶紧替自己的丈夫说了话,生怕自己这个憨憨丈夫说漏了嘴,赶紧抢答。
“我要是今天不来,还能逮到刘春么?等他啥时候死了,就你一个寡妇在家里,怎么还租子??
难不成用你家的儿女过来抵债??
我告诉你,我家老爷说了。以后不要男童女童了!!”家奴突然就爆起。
“大人,可不可以宽限几天?最近实在是没有钱啊……”
“没钱,那你就不要去当兵了,你就给我家老爷种田一辈子。哎呀,怎么还有一件这样的蓑衣?看来家里也不是特别穷嘛!李四,把这蓑衣拿走,勉勉强强当做这几天我在这里等你的利息,带走!!”
“不行,大人!!这个不能带走!”这个可是千户大人发下来给他们用的,绝对是不能够让他带走的,若是被发现没有了,肯定有一顿惩罚,最关键的是,这个是张承亲自发给每一位士兵的,刘春已经准备好玩要好好爱护这蓑衣了。
看着刘春冲上来,那人一脚直接踹过去,刘春直接倒地不起:“就你还来给我抢东西?真的是不知好歹!!”
刘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咕噜爬起来,拉着那家伙的大腿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宽限几天吧!我这里有银子,刚刚发下来的银子,马上你拿过来,只要把蓑衣留下!”
那人一听,一只跨出去的脚步立刻缩了回来,转过身满脸笑容说道:“我看刘春也是知道大事的,肯定是不会为了这么一点钱来伤了和咱们老爷的和气的。本来是三两二分,看你知道大事,租子也便宜一点儿,就算作三两银子吧,童叟无欺!”
躺在地上的刘春已经有一些呆痴,讷讷地说道:“怎么可能是三两租子??前几日不还是一两五分的银子么?”
那人当即冷声道:“之前确实是你去当兵这些天,收税的税吏又来了,说是还欠着一两五分的银子没有交,我家老爷心善,看你家里清贫,就帮你垫上了,你现在回来了也就可以把这笔钱还上。”
他当然不会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洒。
今年老爷的地里歉收,维持自己家里的运转比较困难,于是就让自己的家奴跑到府衙里面去让典吏改一改赋税册子。
于是,许多小地主、自耕农甚至佃户的名下就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土地,莫名其妙就需要多交很多的赋税,很多人都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谁。
实际上不是他们得罪了谁,而是因为他们是佃户,他们是自耕农,他们是小地主,仅此而已。
“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刘春讷讷地说道。一边的陈惠儿看着于心不忍说道:“大人,家中实在是没有如此多的银子,只有一两八分银子,可不可以……”
“只有一两八分银子,哪你还说什么?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我怎么向老爷交代?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这房子拆一拆还是能够拆出一些钱的,这个女儿看样子也是一个好孩子,卖到龟公那边,说不定能够几个银子,这个小畜生嘛?让我想想,可以买到一些黑窑子里面去,想必也是有人收的……”
还没有等这个家伙把话说完,刘春猛地站起来,一个拳头怼了过去,那家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刘春一个拳头撂倒在门槛上,然后一个劈腿,那个家伙整个的身体都塌陷下去,口中呕血不止,门牙都掉了两颗。一边的两个家奴看见自己的主子都成了这个样,拿出背后的棍棒就杀过来,刘春凭借着自己在军队里面学习到的格斗术,游刃有余地对付着对面几个乌合之众。须知道,明末的地主护院大都是一些军户里面来的人,显然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来防卫领先他们五百年的格斗术,加上平日里膳食的差距,可以想象他们究竟被刘春一个人虐成了什么样子。
比如说现在他们就如同死狗一样躺在上。刘春的下手并不怎么狠,只是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并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非要说有什么的话,估计就是精神损失费了。
几个人在地上吹着气,眼神彷徨而无助,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刘春竟然有这般厉害。一边的陈惠儿也看呆了,然后走过去给了刘春一个螺蛳壳:“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我以前咋不知道?从实招来,是不是做了什么别的勾当?”
“惠儿,这些都是千户大人教我们的,平日里每日操练,一刻不得停歇,辰时就需要起来操练,操练到正午就停下吃饭,休息一个时辰继续,然后到下午的卯时才结束,这样的身手都是练出来的。”刘春挠挠头说道。
陈惠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大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刘春说道:“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尽做一些赔钱的事儿。”
刘春头上又来了一个螺蛳壳:“这还不好,跟着这位千户大人以后肯定能够保命。不过这几个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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