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骨科病房,宣子涵左手裹着厚厚的石膏躺在床上。
病房不宽敞,但挤着不少人,宣子涵妈妈尚玉清坐在病床边,隐约有些泪意,但强行忍住,微笑着和宣子涵细声说话。宣振华和林凯歌都站在一旁,胡子已经识趣地躲到阳台上暂避。
见宣子涵没有危险,宣振华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拍了拍林凯歌,示意他一起出去。
深夜的医院走廊格外安静,二人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是茶水间,没有病房。
“给你们添麻烦了。”宣振华道。
林凯歌万万没想到,身为新海消防的一把手、伤者宣子涵的父亲,宣振华一开口,竟然是抱歉。
“宣叔叔你别这么说,于公于私,都是我该说抱歉……”
话还没说完,宣振华伸手拍了拍林凯歌的肩膀:“你有什么可抱歉的,他是我儿子,但他也是消防员。咱们都是水里火里过了命的,知道受伤是常事。这里就交给你尚阿姨吧,你们都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林凯歌道:“今晚我在这里吧。以后出院回家,尚阿姨有的忙。”
“你今晚不值班?”宣振华问。
“萧令华当班,周锦也在队里,人员充足的。”
宣振华点点头,知道林凯歌就算不值班通常也是住队里,现在儿子受伤住院,尚玉清少不得要下厨烧菜给儿子补养,白天的确会很忙。
“那行,既然子涵没事了,我就先带你尚阿姨回去。”宣振华看看林凯歌,又问,“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是晋升的事。
林凯歌道:“我的意向是司令部。”
宣振华认真地看他一眼:“可以。你终究还是喜欢战斗一线,是不是?”
林凯歌坚定地点点头。
“再给你三个月,把晋陵路的底子打好,交给新任站长,我也能放心些。”宣振华赞叹道,“你看东城站,你走了一年多了,当时订的那些制度还是执行的不折不扣。”
林凯歌道:“放心吧宣支,我们萧指导、周副队,都是很有能力的人,再说了,等子涵伤愈归队,又是一员虎将,晋陵路没问题的。”
“宣叔叔”变成了“宣支”,此时的林凯歌已经是消防员林凯歌。
宣振华深深地望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信任。
回病房时,宣振华走在前面。林凯歌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肃然起敬。
即便是唯一的儿子躺在病床上,他也还是那样镇定自若。宣振华绝不是不关心,也绝不是不担心,他是习惯了用最冷静的方式思考,这是身经百战的消防员的基本素养。
走到病房门口,宣振华先进去,林凯歌听见他喊了一声“子涵”,再没了下文。
林凯歌心中猛地一震,想起自己从涵洞里出来,被送到医院时,林国安也是这样走进来,也是这样喊了一声“凯歌”,再没了下文。
所以林国安也是在克制吧。
虽然志向不同,但不得不承认,父亲是一个优秀的、在商业帝国顶端的人啊。
这样的人,也是冷静到可怕的。
林凯歌终于明白,自己和父亲终究是相似的。就这份自我、这份执着,其实是一样的。
…
一番忙碌,病房里的人全部离开时,已是翌日凌晨。
宣子涵看着林凯歌架看护床,忍不住出声指导:“后面那个销子,拔出来啊。”
“哦。”林凯歌按着宣子涵的指点,顺利架开了看护床。
一边铺被子,林凯歌一边道:“说话就说话,别乱动啊。你还真是操心的命,只剩一条胳膊了,还是不脱涵妈本色。”
灯光暗了下来,林凯歌在看护床上仰面躺下,望着仅有一点点光亮的天花板。
“要上厕所喊我啊。”林凯歌道。
宣子涵不服:“我就是断了条胳膊,也没成废人,厕所我自己能上。”
“别逞能。在我面前也不用害臊,天天一个澡堂子洗澡,什么没见过是吧。”
黑暗中不知道宣子涵的脸红没红,就只听他轻轻骂了一句,然后道:“这么想照顾我,那帮我把手机充上电呗。”
“不早说。”林凯歌翻身下床,走到宣子涵床头,给他接上了充电器,“充电看你的小天后直播?”
“这都几点了,还直播个屁啊。这一住院,啥都干不了,只能跟手机拼命了。”
“不过……”宣子涵一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骨折呢,你严肃点,伤口不疼了?笑这么浪?”林凯歌哭笑不得。
宣子涵却丝毫不在意,低声道:“她上回就住隔壁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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