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十分抵触抗拒的倪孝铠听到这儿突然来了兴趣:“什么个安慰?你给仔细说说?”
“这个事儿说来也没什么奢华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让死人复生自然不可能做到,但是让孤儿寡母在梦中与英灵相聚,倒不算什么难事。”
筹谋了七年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只是简单撒个谎。
因为说谎并称不上本领,圆谎才是。
那些许愿的人才不会管自己许的愿有多夸张呢,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需求和心意去祈愿,并不会考虑实现这个愿望有多么艰难。
而人生何处不悔恨?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做错事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有些错商有机会弥补,但有些过失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在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最珍贵的东西总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所以,哪怕苏辰井不去偷听,也能笃定,这些个祈愿者里头,一定有很多的愿词关于人生重启,时光倒流,关于死者复生,斡旋乾坤这样的。
但苏辰井能怎么样呢,因为这种事情是没法达到,那就放任不管了?
这种明显会暴露如愿井能力边界的决定,苏辰井是不愿意去做得。
哪怕这是最简单的决定。
哪怕许愿者自己也知道,这些个愿望其实是非分之想。
所以,作为愿成如许井的器主,苏辰井从七年前,就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些个愿望。
“要实现某个人的愿望,首先要去理解他,理解他为什么要许那样的愿望。”
苏辰井看倪孝铠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这样解释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边城这些孤儿寡母为什么会这么想念逝去的丈夫?”
倪孝铠理所当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感情啊!”
“只是因为感情么?”
苏辰井淡淡道:“那你觉得韦芳钗与祝肖弓的感情如何?”
“这肯定是极好的啊。”
倪孝铠不明所以,摸着头答道:“不然韦芳钗也不会一直守着寡,这么辛苦拉扯两人的孩子吧?”
“你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苏辰井举起一根手指:“人们只是理所当然的按照自己的喜恶去考虑问题,就好像你这样,用朴素的情感本能,去欣赏尊敬能够为丈夫守寡养子的女人,却并不会真的去思考,一个没有娘家支持,本身又能力缺缺的寡妇要独自拉扯孩子长大,所需要面对的艰难困境。
你信不信,如果凤留村现在有一个,能够自食其力,并且愿意接纳韦芳钗同她孩子的男人出现,那个与祝肖弓有很深感情的韦芳钗,会特别爽快的同意改嫁,并且能够心甘情愿的做到一个妻子的所有本分?”
不理会倪孝铠莫名震惊的脸,苏辰井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接着道:“对很多人来说,触摸不到的感情并不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东西,他们需要的东西,远远要比这个更加实际和重要。不管她是韦芳钗,还是边城中那些个孤儿寡母。”
“不,不是的!”
倪孝铠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开始反驳:“城中那些人,她们同韦芳钗不一样,她们会得到很好的抚恤,更会得到极大的尊重,边城不管哪方势力,对待她们这些遗孀,都会怀有最高程度的礼敬尊重,她们和韦芳钗不一样,她们不会改嫁的。”
“是不会,还是不能?”
苏辰井表情平和,但一双眼睛冷得像冰,好似可以洞穿世情:“你说的那些好处我都相信,但我从上辈子就明白一个道理,所有命运的馈赠,都被暗中标好了价码。
韦芳钗还能改嫁,但她们可以么,虽然有着宗族和势力的抚恤和尊重,但人们为了避嫌,那种离得远远的,奉之高阁的尊重,何尝不是一种孤立?
她们经受的困难,一点儿也不会少,三年五年,八年十年,时光蹉跎,她们心中难道会没有怨气和委屈么?
但她们能这么办呢,死去的人是最了不起的,哪怕之前那是个酒鬼混蛋,她们也只能咬着牙坚持,因为她们明白,如果现在她们敢有什么逾越的举动,那么她们的下场,会比立即死去还要糟糕。
所以你明白她们为什么会那么思念丈夫了么?因为那是她们现在,以后,乃至永久,唯一可以表达寂寞,抒发痛苦且不会被闲言碎语或浸猪笼的方式。”
“怎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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