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管贺元阑乐不乐意,反正注意力是被转移过来了。他的手指细白如玉,比好多宫女的都还嫩上三分,桂影翻花绳时偶尔会与他的指尖相碰,滑腻腻的,比缎子还柔,一时高兴了,便总爱故意去碰他的手,贺元阑不愿给这小姑娘吃豆腐,便时不时就抬手给她个脑瓜崩。
他出手有度,却也不疼,桂影哈哈笑着只当他与自己玩闹,屋内的声音传至院外,落到来人的耳朵里,不由得眉峰一挑。
还未进屋便见一声清冷的声音远远响起道:“五弟倒是过得快活。”
贺元阑闻声眉心一拧,将桂影赶下床,回身望着那人冷哼道:“今儿个不知刮的什么风,竟吹来二皇兄您这位稀客。”
“唷,瞧你这话说的,皇弟身负重伤,我这做皇兄的当然得来看望你了。”贺元彰笑道,说完命身后太监将大盒小盒的礼品摆在桌上。
贺元阑扫了一眼,便冷冷道:“既已看过了,还请回吧,恕臣弟腿疾在身,招待不周了。”
说着眼神示意桂影送客,小丫头虽还没人腰高,但胜在气势足,往那一站,活生生会炸毛的矮冬瓜。
贺元彰瞥了一眼,复又望回贺元阑脸上,嗤笑道:“皇弟好生小气,竟连盏茶都不给我上?亏我风尘仆仆地赶来,想与你说些体己话,如今看来,还是算咯。”
说着佯作转身,贺元阑盯着他的背影,心下一凛。这狐狸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怕也是不安好心。可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兄有何要事?”
贺元彰拿下巴指了指那小宫女,贺元阑犹豫了下,还是将她支了出去。
桂影无法,只好气鼓鼓地走了。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贺元彰的太监福禄忙盘了把圈椅摆在卧榻前,而后便也老老实实推门在外守着。
贺元彰瞧着一脸警惕的贺元阑勾唇一笑:“皇弟你如今这副模样,竟不想知道那日事发的真相?”
贺元阑瞪他一眼,沉声道:“那日之事不过是场意外。”
“意外?”贺元彰嗤笑一声,“到底是年纪小,竟还真相信这种鬼话!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旁人的马都好好的,独独你的马半道发了疯?还有你那小太监不过是出宫一趟,竟还能水土不服?这话你居然能相信?最最重要一点,你的好皇兄太子殿下,怎的那日就这般心有灵犀,竟还能事先猜测到你会出事?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么?”
足足一个时辰,贺元彰才从卧房里出来,看见捧茶站在屋外的桂影,勾唇一笑。
那笑容落在桂影眼中,阴鸷至极,不由得浑身发寒。
再推门进去时,便见殿下神色郁郁,比之方才还要吓人。
“殿下……”桂影声带担忧道。
“出去!”
桂影被吼得手一哆嗦,茶盏碎了满地,却也不敢捡,匆匆出门将房门带上,不多时便听见屋内摔砸东西的声音,吓得她压根不敢靠近。
躲在廊下盼来盼去,终于在暮色四合之际,盼到了晚归的大哥。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桂影急道。
拾砚将口袋里的油纸包递给她,里面是一份冒着热气的葱油饼。桂影接过,却不忙着吃,三言两语便把今日之事说与他听。
拾砚闻言面色大惊,快步赶回卧房,便见昏暗的屋内一片狼藉,殿下将触手可及能扔的东西都给砸了个遍,就连一旁帘帐都给撕了个粉碎,白茫茫落地一片,像吹散的羽毛。
他赶紧取来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烛火一照,便将床上殿下一张半是震惊半是失望的脸。
他心下惶然地赶紧走近,还未出声,便被贺元阑一把拽住了衣袖,他厉声问道:“说!你今日去哪里了?”
拾砚下意识便想说谎,却又觉得不该欺瞒殿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奴婢……去寻太子了……”
还未说完,便见贺元阑疯魔似的大笑着将他推开,全然不听他的解释,只猩红着眼睛冲他吼道:“滚出去!给我滚!”
拾砚想凑近给他说明缘由,却只听咚地一声脆响,额间火辣辣地疼,很快额前一股温热滑过,他抬手一摸,一片血红。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殿下,却见他仍冷眼瞪着他。
拾砚心知他如今脾气越发暴戾不敢再留,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甫一出门,便被桂影拉住了衣角,小姑娘心疼地望着大哥,想说些坏话却又念及对方是殿下便只好悻悻闭了嘴。
沉默着将他领去偏殿上药,拾砚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压根没在意脑袋上的伤,又让桂影将白日之事又学了几遍,越听他心下越寒。
太子走前曾留给他个信物,说这边有事可凭信物找他。
可惜太子刚归朝诸事太忙,直到下午才闻讯召见了拾砚。
听他说阿阑情况不太好,他心下一阵焦躁。此番外出他除了治洪也私下着人带了几个游医回来,想到到时带去给他看看。
拾砚忙替殿下谢过太子,禀报完事情便匆匆出了门。
临走前太子见他忠心要给他赏金,拾砚死活不要,太子只好改口道:“你在行宫照顾阿阑,很多地方需要花钱,你只管收着便是,是花在自己身上还是他身上且都随你。”
拾砚犹豫片刻,想起上下打点确需要银两,只好谢过太子。
今日二皇子突然到访绝非好心,从前在宫中也不见他们二人往来过,如今这黄鼠狼也不知跟殿下吹了什么耳旁风,竟将殿下给气成这样。不过倒也怪自己没提前跟殿下知会一声,如今又被别人捏住了小辫子。他如今正值脆弱之际,难免就听信了谗言误会了自己,从前就最是见不得自己同太子接触,如今还是他上赶着找上去的,虽说一切都是为了他,可到底不妥。
想到这拾砚嘴巴都急出两个燎泡来,桂影心知自己辜负了哥哥的嘱托,憋着嘴站在一旁不敢多话。
足足一夜,主仆二人谁都没阖眼,贺元阑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痛,像是自己养了好久的猫儿趁着自己病了就跑去投奔其他主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
一想到这里,浓浓的背叛感就萦绕心头,是啊,自己成废物了,遭人嫌弃,他能耐心照顾自己一段时间还能照顾自己一辈子么!人往高处走,自己这没什么前程可言了,他又不再是罪奴之身,脱罪之事虽说他帮着求的,可到底办事的还是太子,不去感激正主何必还来感激他这个中间人。
他在黑夜里久久不能闭眼,翻来覆去想的都只有拾砚背叛自己之事,至于其他鬼话他是说什么不敢相信的。他害怕他说的会是事实,下意识就逃避这个问题。
煎熬着望着窗外,看着苍穹由暗便明,日升月落,周遭逐渐亮堂起来,日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打出道道光影,他却似不曾察觉一般纹丝不动,双目无神地盯着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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