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紧赶慢赶,终于将半年报表搞定。此时,天光已大亮。叶绿望了望桌上的小蜜蜂笔筒闹钟,时间刚过六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早,正好回家拾掇拾掇。她揉揉双眼,感觉眼睛快要爆炸,脸上的油下来都有一升。
她迅速收拾提包准备回家。
大青山顶一抹金色正欲喷薄而出,怎奈浓稠的云彩挡住了攻势,只有几缕淡金色于缝隙间冲出重围,将点点金粒撒在青山上,绿叶间,洒在这座城市的头上,身上,脚边。楼宇街道披上一层轻纱,像怀春的少女,期盼热情的召唤。
小城渐渐苏醒。
上晚班的环卫工人倒掉最后一箱落叶,洒水车哼着歌绕城转了两圈;体育馆周围广场上,一群退休老人已摆好阵势。大刀、利剑伴着劲歌热舞;传媒大厦前的步行道上,晨跑爱好者三三两两成团或独自一人,汗流浃背,不停看着手表;渝南中学门前的早餐摊贩吆喝着,卖出了第一份,第二份餐点。一阵凉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掠过,两旁浓密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鸟雀在其间穿梭嬉戏。叶绿轻抚裸露的胳膊,将散乱的发丝埋在耳后,努力睁大双眼仔细搜寻着熟悉的角落。尽管疲惫不堪,尽管走过千万遍,她还是贪恋小城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
生于斯长于斯奋斗于斯,叶绿早已将骨血融入这座西南小城—渝南。
平时这个时候,常青已经在体育馆跑了几圈了。
叶绿咬了咬嘴唇,她觉得有点对不住丈夫。自己执着于工作,一直希望在工作上有出路,疏于照顾家庭。成家以来,反而是常青更多地照顾两个孩子和两边的老人。前天父母来看望孩子,常青开玩笑说自己像个媳妇,叶绿倒像一个爷们。结婚七年,她没有下过厨做过一顿饭菜。常青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连晚上也是常青带着孩子睡。他怕孩子晚上喝奶影响叶绿休息。
那天,叶绿难得地下厨做了七年来第一顿饭。常青开心得像个孩子,不停地说好吃。
电子锁咔嚓一声,屋内静谧安详。叶绿轻手轻手推开一扇鹅黄色房门,一深两浅呼吸声均匀有力。丈夫和两个孩子还在熟睡。女儿一个翻身,叫了一声妈妈,叶绿以为孩子醒了,却见她闭着眼睛。原来在说梦话。儿子可能感觉到母亲温柔的目光久久凝视,在睡梦中给了叶绿一个憨憨的笑。
叶绿正欲起身,一阵晕眩突然袭来。
常青感到心脏像挨了一击闷锤,好容易缓过气来,睁开眼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他一下清醒过来,将叶绿放平,转身挤了一条热毛巾覆上叶绿额头。看着妻子苍白憔悴的面容,常青暗暗叹了口气。叶绿自从被单位大领导流放到下属子公司,经常加班,通宵熬夜后,血糖偏低,昏迷就成了常态。他陪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只是说压力太大。常青也劝她换个工作,哪怕工资低一点。但叶绿偏不服输,自己十年奋斗,凭什么每次都让别人摘桃。况且在渝南这个小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机关外待遇这么好的企业—区属国企。
常青默然守在妻子身边。他知道叶绿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是从来都不认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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