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荇下面一句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因为我本不知道此番来的是天台山。”
陆荇朝着猛然把脸扭过来,直瞪着自己的李凡说道,“我们原以为劫杀姜记商会的是普通的马匪,为防万一有仇人暗算,才临时请了严真人暗中看护。
是查着现场的痕迹,一路用秘法追逐过来的。只因一路追到了天台山,见着这些魔僧丧尽天良,陆荇不能视而不见,才同众位道友商议了,趁夜袭击了寺院,抢救了被这些魔头劫掠的女子为人证,请求师门出手的。”
李凡瞪着她,“你说真的?”
她不仅说真的,还没说完,“刚才陆荇搜查了一番庙里的库藏,并未见着姜记丢失的财货,如李师弟你所说,那么这场斗剑,确实是有人在暗中策划的。大概是想挑拨墨竹山与南宫仙家的纷争。而且现在看来,怕是已经成功了。”
李凡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你说的这些,还有一个点解释不通,而且这个点你没法解释。”
陆荇点点头,“我知道李师弟你的意思,这一点陆荇确实有口难辨。但既然李师弟你当面来提点在下,我想整件事里,或许只有李师弟你没有对我说谎。
所以告诉你倒也无妨。”
她从怀里取出一册账本,递给李凡,“这是陆家委托姜记运送的财货。”
李凡也不伸手接,就看了一眼,见着账目上写的都是些刀锯工具,机关部件,看着就是陆家日常出荷的商货,倒也没什么出奇的。
“东西给人换了,运出去的不是市面上那些普通的木工工具,”陆荇缓缓说道,“统统是家父工坊里,陆家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秘藏家传。
榫钻铣刀,量尺精规,线锯镗床。这些基础道具,看着和凡物差别不大,不懂的人根本不晓得其中的价值,但只有这些,精度强度极高的精品治具,才能制备驾驭物源枢机的机关!
可这些家藏,都叫正室私自派人运了出去,送去长思城给大兄了,我原要讨还,结果居然叫人给半道劫了。”
李凡明白了,这些东西对于机关工匠来说,正是胜过法宝的命根子。怎么可能随便乱说。
说白了机关学也好,铸剑术也罢,图纸和原理大家都清楚,人也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的东西,我怎么也模仿不出来呢?为什么陆荇小小年纪,反倒能做一条强夺天工的莲花臂来,而李凡工坊转悠半天,只能凑一台床弩呢?
差距就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器上了。
你治具的精度都不行,做出了的东西粗糙,配齐了能装得床弩那么大,机关学又有何用?
把一条莲花臂抢来装上又有什么用?只要有这一套东西,多少莲花臂做不出来?
这些东西,这口口相承,代代相传的天工之器,才是陆家真正的传承,那当然拼了命也得抢回来啊!
陆荇看出李凡明白了,缓缓得绽开笑颜,眸子里再次闪动起她心底里,深藏的桀骜和疯狂的光,“之前经李师弟提点,说得利最大之人,嫌疑最大。陆荇也依着此理,对幕后之人几番揣度,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说出来与师弟探讨。
我猜是离秋宫,借着漓江牧龙扰民之事,将我父诱到不周山伏杀,然后利用我大兄,身在长思城的陆琦为质,盗取陆家天工家传,并借着此事,诱我等诛除天台山群魔,进而引发墨竹山与南宫仙家的纷争,使朝廷从中渔利,临了还能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呵呵,能做出这一番环环相扣的安排,除了离国御史大夫文瑾,不作第二人想了。”
离秋宫,就是离国国主的宫殿,也就是说离国的朝廷。
李凡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这朝廷御史做这些事,又有何益?挑拨仙家杀劫,于那文瑾又有何利?他想升官?还是也有仇要报?”
陆荇呵呵冷笑,“十二国历来不置宰相,宰甫之职由仙家兼管,如今护国国师之职,其实算在观主头上,只是他常在外门闭关,已有两百年不进宫见驾了。
而离国朝野,又以御史大夫为上卿之首,百官领袖,所以文瑾的官,早就做到头了。
谋划这些事,于他本人大概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至于私仇,或许有,但能做到这个位置,表面上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和仙家差的太多。
但这些天出的这许多事,譬如诛杀孽龙,扫荡群魔,取天工之术为民用,倒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假若他真能挑动仙家斗剑,再开杀劫,则多死一个天仙,都少纳一份税供,如当年黑莲教之乱一般的杀伐乱世,也能晚一些再发生,至少叫离国人间道,多恢复一丝元气。
李师弟你大概也听过的,这便是那些腐儒所谓的,非为小利,实谋大义,是与天争利,大益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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