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敬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想却愈发不妥。
送到庄子去的姑娘家,难道还指望日后再接回来不成?
一旦容锦晴被送出了容府的大门,容家便等于没了她这个人,他日再想回来当她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是万万不能。
孟姨娘深知这一点,是以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老夫人向来心疼这些晚辈,自然也于心不忍,几次看着容敬欲言又止。
她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白。
于是,她示意容敬和她出去,母子俩单独谈了许久,最终她沉默的回了棠宁苑不再插手此事,态度已然明了。
至此,孟姨娘最后的一点指望也没了。
而老夫人之所以被说服,不过就是因为容敬搬出了景佑帝。
之前他有意容锦仙,结果后者容貌被毁,无法入宫侍奉后来,他又盯上了楚千凝,怎奈太后横插了一脚,硬生生把二人凑成了“父女”。
俗话说的好,有再一再二,却绝无再三再四。
如今
景佑帝方才下旨选秀,容锦晴便出了这样的事,知道的这是意外,不知道的恐还以为这又是他们使出的把戏。
倘或因此惹得帝王震怒,莫要说是容锦晴,只怕整座尚书府都保不住。
为此,老夫人方才沉默以待,不再过问。
经此一事,她不止是可怜容锦晴的处境,还心惊容敬的冷漠无情。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一声声唤着他“爹爹”长大,可他为了自己的名声放弃她时,连半点犹豫都不曾。
何其狠心……
恍惚间,老夫人竟有些茫然。
那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唉……”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夫人紧紧的闭着双眼,眼泪缓缓流下。
“老夫人宽心,待日后二小姐好转了,再将她接回来便是。”赵嬷嬷有意安慰,可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老夫人。
她摇了摇头,眼底浑浊,“回不来了……”
见状,赵嬷嬷目露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
正想着要不要去请表小姐过来时,却听老夫人沉声道,“走,随我去祠堂上炷香。”
将儿孙养育至此,她愧对容家的列祖列宗。
不知是满腹经纶膨胀了野心,还是本心驱使,步步攀升,得陇望蜀。
到头来,竟连至亲骨肉都舍弃了……
今日是晴儿,他日便有可能是仙儿。
从前……
还有江氏腹中的那个孩子。
那是他初为人父,却仍能狠得下心不对孟姨娘问责,那时便已然可见其心志。
往后,或许会轮到自己也说不定。
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老夫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脚步也随之停下。
“老夫人?”赵嬷嬷疑惑的看向她,却见她面无血色,目露惊惧,“老夫人?!您怎么了?”
“去……去祠堂……”勉强稳住心神往前走,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赵嬷嬷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心下担忧不已。
将人送到祠堂之后,她见老夫人在里面跪着诵经,便打发小丫鬟去梦安居传话,想着有表小姐陪着或许会好些。
楚千凝听闻老夫人在祠堂时,二话不说便往那赶。
可临至门口,她却并未进去,而是安静的跪在了外面。
决定对容锦晴出手的那日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投鼠忌器……
但又不能不“投”。
惹外祖母忧心,实非她所愿。
只是若她坐以待毙,便会落得如前世一般的结局。何况家仇未报,她始终难以心安,她力所能及,不过是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
眼下看来,是她将事情想简单了。
伤害就是伤害,无所谓“大小”。
看着老夫人沧桑衰老的背影,楚千凝的眼前不觉泛起了一层水汽。
恩仇难以两全……
是她不孝。
老夫人终于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赵嬷嬷扶着她往外走,轻声道,“表小姐一早就来了,一直在外跪着不敢进去打扰您。”
闻言,老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跪在不远处的人,心里又急又心疼。
急得是恐她作践坏身子,疼得是见她起身时都有些不稳。
“快过来!”朝楚千凝招了招手,老夫人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难得不悦的数落她,“身子才大安了几天,竟这般胡闹……”
“已经无碍了,您无需担忧。”
扶着老夫人往棠宁苑的方向走,楚千凝忽然听她问道,“凝儿,你舅父准备将晴儿送到庄子上去,你觉得如何?”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老夫人有些诧异的回道。
“若是真话……那凝儿觉得表妹此番出府是极好的出路……”
“为何?!”
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楚千凝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隐隐让人觉得压抑,“尚书府非久居之地,早些脱身反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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